丫鬟见到徐八又来了,不禁目光警戒起来,纵然一直都是乔娴要杀他,但这徐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要说话,就被玳瑁拖着到外头去交谈。
纵然不依,奈何那玳瑁力气极大。
屋里,徐八此时果然用了黑布遮面,露出一双灼灼的眼目在外,看向衾被里的乔娴,只见她阖着眼面色绯红,双眉皱着。
他目光再触及她脸上的疤痕时,愧疚之感顿生。
李熙螓看徐八在发怔,不由得提醒道:“你倒瞧瞧,要怎么调治?”
他这才回神,微微颔首将四指搭在乔娴手腕脉搏处,不时眉头隆起。
“寒邪已侵入五脏六腑,殿下的药已不适用了。”说着他拿出了药袱,抽出银针,为她做起了针灸。
针灸轻轻扎进各处穴位,床上的乔娴闭眸微吟浑然不觉。
这时随从和玳瑁也陆续进来了,没有吭气,只在一旁静静屏声看着。
玳瑁刚才在外头劝告那丫鬟,不得惊醒乔娴,否则病重难治,再拖下去药石无医!丫鬟听了立马点点头,摒弃心中的疑虑,毕竟徐八是医者,何况多年定有进益。术业有专攻,她也知道不敢多言。
不过一刻钟,那乔娴额头便出了汗,眼睫缓缓睁开,就对上了徐八那双认真为她医治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她只虚虚一眼,二人之间的纠葛顿时在这眼神交互之间有了止歇,她又倏然阖上眸。
徐八失措了一刹,立马回神,明白过来这黑布再怎么遮,从眼睛也是能辨认出他的,别说遮面,只怕化成灰也能认得他才是!
如此不排斥想必已经是对他改观了!
于是他索性将脸上的布扯掉,只静静给她针灸。
随后收了针,写了药方子,正收笔。
李熙螓浅浅看了一眼,遂对玳瑁道:“一会儿你将药方交给厨下管事,让她们按剂量和时间每日炖来给她吃。”
玳瑁点点头,拿起方子收好。
此时乔娴却再次睁眼看向徐八,有气无力地开口:“我记得半月前,我用剑伤了你下颚。”
她犹记得,之前在井边按着徐八后,落井的前一秒因脚滑,也因怔愣了一瞬,没来得及。她那时才发现他下巴上的剑伤已经好了,几乎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只有她知,那次剑伤凌厉,深可见骨!
徐八挠挠头,以为她是想因方才为她治病而就此言和的,未免有些不知所措道:“我……我没事,小伤罢了,已经好全了。”
李熙螓在旁,听出了乔娴的意思,随即对她道:“他既能治自己的疤,自然也能治你的,只是你一味不信罢了。”
“所以你真的能将我的脸治好吗?”乔娴问。
徐八心神微怔,随后掷地有声道:“能!”
“好,我再信你一回。”……
故而乔娴热症褪去后,不过两日就大好了,因此徐八也着手为她准备除疤术。
因疤痕陈旧,药物不能起到平疤的作用,故而只得动刀子了。
这日他准备好刀具,麻沸散和纱布等物,一如那年一般,由乔娴平躺在榻上,而徐八在她脸上动刀。
这次却不同,徐八净手后手执刀具轻轻刮着她的皮肤,游刃有余稳重如斯,轻轻除去浅浅一层疤痕。
他得手应心,将一切做好后,便帮她止血上药,随即轻言嘱咐道:“这一个星期内都不要见光,更不得沾水。”
说着他又写了个方子,接着叠好又从药袱中拿出一瓶药膏,嘱咐乔娴的丫鬟道:“内服外用得双管齐下,我一会儿拿着这个方子去抓药,而这个药膏每日擦三次,一个星期后脱痂再擦满一个月,一般就淡化如初了。”
丫鬟点点头,“谢谢徐医!”然后接过药膏,收好去看乔娴如何了。
只见乔娴脸上缠了布,除此之外整个人没有一丝异样。
乔娴因食用了麻沸散,没有痛觉感知,只觉得脸上凉凉的,顿觉神奇。上回没有用这麻沸散,只觉得脸上生疼难挨,看来这徐八是学到一些东西的。
看他要走,遂扭捏着问:“一会麻沸散药效过了,开始疼了怎么办?”
徐八微怔,显然对于她这温软的语气,一时间有点不太习惯,“啊……那个,药膏本身就有止疼的功效,娘子只需要按时敷用配合口服便不会再疼了。”
说罢,徐八背着药包袱慌忙无措,逃也似的扒在门边离开了。
乔娴轻轻抚了抚脸上的包扎处,不禁期待起来,唤丫鬟拿来铜镜,看了又看,仿佛疤痕已消散,乐不可支。
如此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这段时间里李偘与韦妤都暂住在庄里与侄女一同过春节。
李偘的手伤好的差不多,却要携韦妤回长安。
春节一过,又值元宵在即。
李熙螓不明白四叔为什么要着急回长安,于是再三挽留,起码过完元宵再走。他皆以最正堂的理由拒绝了,天大的一个理由就是——韦妤爷娘之墓在长安,他们得在成婚之前去祭拜一番。
“成婚?”李熙螓不禁开眉展眼,喜溢眉梢,“四叔,这段时间我一直明里暗里有意无意提醒您,这回您终是要开始着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随后她又问:“届时是回洛阳成婚,还是在长安呢?”
韦妤脸色赧红,随即消散,拉了拉李熙螓,转移话题道:“我们若离开了,徐八就让他留下吧?届时若庄里有小病小灾的,好歹有个现成的医者,就再不需要往外头找医了。”
李熙螓疑惑:“我倒没意见,只是他是四叔的医徒,自然跟着四叔医术才有进益,还是由他自己决定吧?”
韦妤不以为然道:“你怕是不知,这是他自己提议的。”
李偘脸色柔和地看看韦妤,对于侄女之前的问题,不作回避,对她回答道:“我与你叔母的婚事自然是回洛阳举办,请上几个亲友观礼。只是现在这个时局不宜大操大办,但三书六礼则是必然。”
韦妤微微诧异,这些话李偘昨日才与她商议好,今日就公之于众,难免心中羞涩万分,恨不能寻个地缝钻了。
李熙螓闻言道:“那侄女便在庄里等请柬了!”
说罢外头小厮来报:“殿下,马车已经停妥。”
韦妤与李熙螓说了辞别保重之话,便随着李偘乘马车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