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
一双如枯井老潭般的眸子,定定的盯着他,轻声吐出了之前一直很难说出口的话,“你知道情蛊吗?”
霍凌宇浑身一震,大概是明白了什么。
他没作思考,下意识点头,“知道!我听夏如槿说过了,苗疆女子生来就带有!是保护你们的!我不介意,我一定不会背叛你!”
腾其萱愣了一下,“……”
看着他真诚又急切的眸子,有一瞬间的茫然。
要是上次,他也这么回答她该多好。
只是时间无法倒流。
发生过的事情,也无法改变。
“那你知道忘情蛊吗?”她又问。
霍凌宇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唰的一下就惨白了,吓人得紧。
腾其萱看着他这反应,无动于衷。
也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把话说完,“情蛊和忘情蛊,其实都是可以解的。情蛊的解蛊方式,是忘情蛊。而忘情蛊的解蛊方式,就是再次情动。”
“……”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霍凌宇最后那点侥幸,碾得粉碎。
他僵硬的坐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床单,手背青筋都爆了起来,眸光却依旧紧紧的盯着腾其萱。
四目相对。
一个紧张慌乱,一个沉寂平静。
好半天,霍凌宇似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也终于知道从昨晚开始的心慌来自哪里了。
“我……”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顿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知道了?”
腾其萱点头,“嗯,都知道了。”
原来是自己想忘记,现在也是自己想记起。
老实说,并没有多少后悔。
毕竟都是自己的选择。
只是绝望和彷徨占据了她大部分思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困境。
“萱萱,我都是,当时都是一时糊涂!我没认清自己的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那时候的你相处!我现在明白了,也看清自己的心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在意情蛊!我没觉得自己被控制,我……”
“我介意。”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将他后面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她介意。
过去的伤害,过去的不信任,和失忆过后的欺骗,她都介意。
霍凌宇呼吸一窒。
心里有些东西,在无声的坍塌。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想伸手去触碰她,想握住她的小手,这么简单的动作,但是他努力了好几次,都抬不起手。
腾其萱转过眼,慢条斯理的下床,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的换上衣服,然后穿戴整齐。
衣服褪下那一瞬间,霍凌宇看到了她胸前的那些伤口。
密密麻麻的红点,比之前更明显了。
触目惊心。
那些钻心的疼痛,他只经历了一次,都终生难忘。很难想象,她竟然经历了那么多次。就是为了他那句话,就是为了解开二人的羁绊。
夏如槿之前的话在脑海里炸开,忘情蛊让她死过一次了。
诛心一般,凌迟着他。
他还有什么资格挽留?
门打开又关上,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腾其萱下楼的时候,管家正在吩咐佣人准备晚饭,看到她的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腾其小姐,您终于醒了!少爷可担心您了……”
触及到那双冰冷的眸子,管家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现在的腾其小姐,似乎不一样。
有点可怕。
“虽然你们是帮凶,但还是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饶你们一命。”她清冽森寒的嗓音吐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会的走出大门。
那嗜杀的眼神,让管家心肝儿都在颤动。
总感觉有哪儿不对。
他往楼上看了看,少爷迟迟没下来。
他朝一名女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上去通知少爷,然后自己赶紧追了上去。
“腾其小姐留步!”
腾其萱脚步顿住,没回头。
同时身边冷冽的气息散发出去,管家面前雪地上有长长的一条界线划出,划线的地方有黑黑的脑袋,像是在雪地里蠕动一般。
看得人冷汗涔涔,不敢再上前一步。
“我现在已经不是你们能轻易拿捏和囚禁的了,别不自量力!”
“……”
管家脸色大惊。
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道走远的背影。
腾其小姐似乎,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过去那些,少爷封锁的所有事情。
楼上传来几声摔东西的巨响,像是压抑到了极致的爆发,回应了他此刻的猜想。
腾其萱走出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悦雅公馆是高档别墅区,建面很大,山水楼阁应有尽有。进出都是开车,这会儿徒步走出去,她突然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
途经悦雅公馆主栋楼,她遥遥往那边看了一眼。
别墅二楼,夏如槿站在阳台上,捧着一个杯子,缓缓往这边看过来。
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的脸。
腾其萱看不见她的表情。
但她能感受出,她目光里的怜悯和同情。
有种奇怪的预感,即使二人不对付,即使她一直当她是死对头,但现在只要她跨过这道门向她求助,她一定会伸出援手。
这奇怪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掐灭了。
她现在可是恢复了记忆了啊,也知道她是谁。再也不能像第一次那样,不要脸的赖上她。
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腾其萱勾唇笑笑,摇摇头,抬步继续往别墅外走去……
阳台上。
夏如槿抱着热腾腾的奶茶喝了一口,低头看着旁边吊椅里,蜷成一团的小团子。
“你看到她笑了吗?”
洛洛舒服的靠在枕头里,抱着奶瓶咕噜噜,“没看见。”
这奶瓶喝水可真方便,虽然会被夏如槿嘲笑。
但笑就笑吧。
她开心就好。
“你为什么没看见?她笑了啊!她笑得很苦涩,好让人心疼哦!”夏如槿转头看着她,一脸认真。
小洛洛放下奶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我没妈咪那么高,自然看不了那么远啊!”
夏如槿,“……”
行吧。
这个理由成立。
但是后面的呢?她真的很可怜!
“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啊?”
“如果她想来找你玩,一定会来!不来,证明她不想啊!”
小洛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起废话文学了。
夏如槿幽幽的瞪着她,目光不善。
小洛洛又吧唧吧唧喝了一口,轻叹了一口气,小大人一般看着她妈咪,“妈咪,她是成年人了,她会自己照顾自己!而且她也要面子呀,跟男朋友分手,自己先消化消化嘛!”
“嘿,你懂的还挺不少的啊?”
“……”
小洛洛懒得搭理她。
不理她,她说她冷漠无情,都不安慰她。
安慰她,她一副发现新大陆一样,说她还知道得挺多的。
她只是单纯,但又不是傻。
在外面的世界也成长了一年多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你就别瞎操心了!你要是很闲,带我去泡温泉呗!我那天听干妈说,帝都新开了一家酒店,主打天然温泉!”
“你哪个干妈?”
“……”
有什么关系吗?
“哪个干妈说的,你让哪个干妈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