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那歹徒的眼睛干涩无比,此刻已然遍布红血丝,整个眼睛充血肿胀,看上去格外可怖。
张日山微微皱眉,勉强从那狰狞的面容中看出了他的求生欲,这求生欲虽夹杂在不甘、颓废和后悔之中,但确实存在着。
张日山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后提起挂在腰间的布袋子。
那布袋子鼓鼓囊囊的,原本干净的白色布袋,底部却被浸湿了,点点的红色透过布袋隐隐透出来。
一看见那袋子,歹徒浑身猛地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地晃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张日山眼疾手快,迅速后退一步,锃亮的皮鞋一转,巧妙地避开了对方那即将扑过来的动作。
“你想好了吗?时间可不多了。”
张日山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丝丝的威胁。
歹徒目眦欲裂,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然而这愤怒最后却化为一片不明的情绪,缓缓埋进那漆黑的眼底。
“佛爷,可以了。”
张日山低头看了看表,估算了下时间,然后凑到张启山耳边轻声耳语。
张启山面容冷峻,如刀刻般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他睨了一眼在地上瘫软如泥的歹徒,微微点了点头。
他搭在二郎腿上交叠的双手轻轻点着自己的手背,略微沉吟后,突然对着霍仙姑开口:“既然这样,人我们就先带走了,等三娘忙完,记得跟她说,我请她来我府上一趟。”
霍仙姑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张启山这么快就要走,她的神色怔愣了片刻,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对着张启山低了低身子。
“仙姑会如实转告给当家的,请佛爷放心。”
作为当家人钦点的继承人,仙姑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她没有被眼前的紧张局势吓到,姿态也放得很低,给足了张启山面子。
张启山对霍仙姑的印象还不错,确实也不好过多为难她。
霍锦惜刚才走的时候,怒气冲冲的,根本不带遮掩的,看样子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可能是涉及到她的私事了,她估计也是吃准了张启山不好为难小辈,直接忙自己的去了。
张启山还真不好难为霍仙姑。
刚才张日山对着霍锦惜,虽说不算是刁难,但问的问题都不怎么好听,现在面对一个和尹新月差不多大的小辈,他也不好开口了。
对方和堇年关系还不错,他怎么好为难人呢?想到这里,他还瞄了一眼角落的方向,有二爷在,堇年不会出事,但是刚才他听着说,堇年刚才受了点儿伤,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张日山没有想太多时间,就看见佛爷起身了,他连忙提溜起地上的歹徒,揪着人后面的衣服,准备把人带走。
张启山微微仰头,目光扫过众人,直到落到九爷的身上:“还望九爷处理下后续的事情了,我与二爷,改天再去叨扰。”
九爷微微颔首,耐心的应道:“佛爷放心,后续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何来叨扰之说,佛爷尽管来,我解家的大门,永远为佛爷敞开。”
张启山微微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霍仙姑那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响起:“佛爷,此次之事,霍家定会给佛爷和众人一个交代。”张启山脚步一顿,缓缓侧头看了霍仙姑一眼。
他的神色莫名,让人难以捉摸,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人的时候,让人很有压力,他轻扬下巴,“希望如此。”说罢,便大步向外走去,那挺拔的身姿如同巍峨的山峰,背影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张日山紧紧跟着,手里还提着那歹徒。歹徒此刻虽被卸了下巴,无法挣扎呼喊,但身体依旧不安分地扭动着。
张日山的力气极大,紧紧拽着歹徒,然而因为动作激烈,拖拽的时候,在地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那痕迹歪歪扭扭,触目惊心,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门口的一滩血迹,早就干成乱乱的颜色了,也没有人敢多看几眼。
走到门口,张启山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让人不敢直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在整个空间中回荡。
众人纷纷低头,不管跟他们有没有关系,都是缩紧了脑袋,生怕遭受到了波及。他们心中清楚,佛爷的话就是命令,谁敢违抗,那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可不想看见自己的坟头草。
等张启山走后,看着怂了吧唧还敢动歪心思的人,解九爷扫了一眼。
“听到了吗各位,佛爷说,到此为止。”解九爷微微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哎呦九爷,听到了,肯定是听到了的,您放心就好了。”
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刚才就是他,硬是要凑上来,现在也不敢了。
“是啊是啊..............您放心,放心!我们绝不瞎掺和,权当不知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另一个瘦高个也赶紧附和道,声音里满满的都是讨好。
解九爷扯了个笑出来,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他心中明白,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之辈,此刻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保不齐日后会有什么小动作。
不过,佛爷都开口了,这些人再打听,那就是不想好好过年了。
实际上,这群人当中,原本还有抱着小心思,要打听点儿消息的人。
他们或是出于好奇,或是出于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窥探这件事情的内幕,得到什么一手的消息,但是听到佛爷和九爷这么一说,全都闭嘴了,哪里还敢凑热闹。
而且他们本来就因为害怕,躲得远远的,也确实是没咋看见。就连那歹徒,都被张日山给挡住了,也看不清面容,就别提别的了。
在他们心中,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闭嘴,什么都不说,把佛爷被袭击的事情咽到肚子里,不打破佛爷的计划。
至于是不是真的来袭击佛爷的,还是袭击霍当家的,还是袭击别的什么人,那谁管啊?反正不是袭击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就对了!他们只想在这乱世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利益,其他的事情,他们可不想招惹麻烦 闲的才会瞎传,除非..............那什么,给的太多,那确实是考虑考虑,但是只能干一次,以后估计在长沙就是被封杀的级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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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张日山看了看手中那被制得死死的歹徒,微微皱眉说道:“佛爷,这人要如何处置?”
张启山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邃而冷峻,宛如星辰般亮,他稍作沉吟,沉声道:“先关起来,等我想好怎么处置再说。”
“只要他还活着,总要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的。”
张日山点点头,不再说话,两个人也没避着歹徒,光明正大的密谋,就差告诉歹徒,你想活,就要遭到非比寻常的“询问”了。
张日山没什么动作,但是他手里的人却在此时不太老实起来。
在张启山快要出门之际,那歹徒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
张日山剑眉紧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厉声呵斥道:“还想不想要你的手了?”听到这话,歹徒挣扎的幅度稍稍小了些,但依旧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
张启山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身姿挺拔如松,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那黑色的西装袖口在他的动作下微微摆动。
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他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歹徒,仿佛能看穿一切。
“外面有你接头人?”
张启山的声音低沉,如同闷雷在空气中炸开。
歹徒一听这话,立马不动弹了,算是承认了他的猜测。
只不过嘴里唔噜了几声,含糊不清,如同含着什么东西在说话一般,让人根本听不清楚。
张启山却并未就此放过他,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取出一副黑色手套,带上手套后,他挽了挽西服的袖子,整个儿一个西装暴徒,丝毫不客气的上前。
张启山走到歹徒面前,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仿佛铁钳一般紧紧地钳住歹徒的下巴。
歹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无法挣脱,张启山面不改色地看着对方因为打斗而沾染上鲜血的口腔,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他微微用力,干脆利落地卸了对方的下巴。
“佛爷?”张日山惊讶地看着张启山的动作。
“他牙里面有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咬破,看起来还挺想活下去的。”
张启山的声音平静如水,淡定的把刚从人嘴里抠出来的,带着血丝和唾液的毒药放到一旁亲兵递过来的帕子上。
“找个亲兵给他套个麻袋,回府再审。”
“是!”张日山恭敬地应道,他还真没咋想到,毕竟人家有毒药的,估计早就咽了下去,哪有放嘴里和塞牙似的,也不咬的?
张启山放了毒药后,走了两步,出门的时候,直接是脱了手套,随手就抛到了门口的垃圾筒里。
“佛爷,那霍家那边,咱还合...............”
张启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霍家的事情,等着看看霍锦惜怎么说吧,等她解决完自己的事,再来说我们的事也不急,都是九门,我总不能逼着她来。”
“更何况,那么大的利益,她不来,才是正正常。”
张日山点了点头,出门前喊了旁边的亲兵过来接手他手上的歹徒。
话说对方真的挺没勇气的,上次碰见的袭击的,还没等问出什么来,对方当场就自己咬舌了,或者是咬破牙缝里的毒药了,这个难不成是太想活了?还是训练的有问题呢.............张日山不得不多想,甚至都要想着对方是不是要提供假消息了。
但实际上,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啪叽一下子把对方手给切了,心理素质不好的歹徒,当场估计就不干了,能忍下来,也是格外的能忍,其他人估计会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呢,手都没了。
......................
另一边,张启山走了,那仿佛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强大气场也随之消散。
屋子里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特别是那几个因为好奇凑过去问九爷反而被张启山扫了几眼的人,仿佛刚刚卸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
连一旁的霍仙姑都忍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着的小脸也渐渐放松下来,她那精致的面庞上,原本因为紧张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旁边的解九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轻笑了一声 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感叹,仙姑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尽管她在刚才,三娘不在的关键时刻表现出了超出年龄的沉稳与大气,但在送走张启山后,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紧张与担忧,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稚嫩。
不过已经是很好了,已经是很好了。
霍仙姑此时正焦急地等待着霍锦惜回来,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轻盈却又带着几分急促,每一步落下,踩的地方和力道都不同。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望向门口,仿佛在期待着霍锦惜下一秒就会出现在那里,过来摸摸她的头,夸一下她做的好。
她心中满是担忧的她,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也不知道三娘那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她没跟去,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仅仅看到霍锦惜那怒气冲冲离开时的脸,她就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而自己却只能待在这里,无能为力地等待着,这种感觉让她心急如焚。
而且,佛爷请三娘去府上一趟,指定有别的重要事情,就怕因为刚才的事,让三娘难为,偏偏她们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霍仙姑越想越着急,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绞在一起,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也没心思顾及其他的人了。
不过其他的人也没多大点儿事,有九爷在,就连受到惊吓碰瓷都不敢说,对着仙姑他们敢,对着佛爷和九爷就不敢了,再和九爷说完几句话,就表现出想走的意思。
九爷可以说是代理主持了,仙姑刚才已经表现的很好了,他跟着旁边的仙姑打了个招呼后,看见她有些急躁的脸。
“仙姑?”
葱白的手指轻轻搭上肩膀,霍仙姑一回头,就看见了脸上带着担忧的堇年,还有他身后的齐铁嘴。
“堇年............哦,没事...........二爷呢?”
“哥哥在休息,我们一会儿可能要回家了,他有事情要忙。”
“好,我等,我等替小姑送送你们。”
堇年歪了歪头,和仙姑旁边的解九爷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解九爷笑了一声,轻轻拍了下手:“堇年来的正好,让老八带着你和仙姑歇一会吧,我去送送其他人。”
“仙姑谢过九爷,等改日必上门道谢。”
“哪里哪里,等改天让堇年带着你来玩,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
解九爷说完,干脆利落的“请”不相关的人走去了。
仙姑年纪还小,请人走就不合适了,佛爷和副官走了,二爷在休息,八爷不着调,这么一圈儿看下来,也就他适合来控场子了。
好在人多多少少他都认识些,送完这些,还要去前厅看看,他比较倾向于是蓄谋已久的袭击,也就注定了,这些衣食商人多半是和这些事没关系,早点送走了,省得三娘回来看见乱糟糟一团又心烦。
.....................
对比解九爷,齐铁嘴和堇年是闲的慌了都,齐铁嘴被这么一闹,早就没了拉客的心思,在两个人旁边坐下后,悄摸的拿出罗盘,想要看看,有什么新的玩意儿和线索。
堇年在旁边,平日里甜甜的嘴巴,到这时候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也是云里雾里的,莫名被袭击了,莫名被护着躲过去了,好不容易等着佛爷他们抓到歹徒了,他们又走了。
哥哥在休息,他不想去打扰,三娘不知道去忙什么了,也看着很急,九爷在忙,他怕添乱,八爷不理人,只剩下他和仙姑了。
“仙姑,喝不喝水?”
堇年看着仙姑在一旁,眉头皱着,看着很不是滋味,自己去倒了杯甜水过来,递给仙姑。
仙姑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水,泛着点点的雾气,从带着些棕色的水中,能看见她倒映的脸。
脸有些惨白了,原本画好的妆,上面的胭脂,也因为急躁产生的汗水,给洗掉了,还没去端水,就看见了堇年又递过来的帕子。
接过帕子后,她第一次这么没有形象的,拿着清香的帕子,胡乱的抹着脸,直到把脸上的东西都擦去。
端起杯子来,被热气一熏,眼热的很,鼻子一酸,像是要掉眼泪了似的,她连忙转头,纤细的手指捏了帕子,对着眼睛又是一抹。
堇年绞着手指,干巴巴的安慰她:“仙姑不要担心,三娘很厉害,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没事的。”
霍仙姑灌了杯甜水,口腔里弥漫着甜甜的气息,她捂着心脏,猛的看他。
“仙姑,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
霍仙姑低头,没有告诉堇年,她心慌,很慌很慌,像是要发生什么事了一样,慌得她心都跟着紧了,每跳动一下,都和在刀尖上起舞一样。
堇年看着她沉默不语,叹了口气,一张脸上也满是愁容,因为仙姑难受而难受。
齐铁嘴从自己小八卦盘上抬头,就看见了两张一张比一张难看的脸,他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四周,确定张启山不在后,一脸莫名其妙的问两个人:“你俩演愁苦人生的二人转吗?”
堇年转头,看见齐铁嘴脸上大大的问号,突然有了主意:“八爷,你能帮仙姑算算吗?”
“算什么?”
齐铁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堇年向来都是问他今天能不能抢到好吃的,能不能有个好天气,会不会被抓到,这又是想哪一出?
“我感觉仙姑闷闷的,很难过的样子,八爷帮帮忙吗?我请你去翠玉轩!”
“咳咳.............”
齐铁嘴咳嗽一声,忘了和堇年说翠玉轩抓出来几个小“叛徒”了,最近整改呢,忘了和他说不要去了,好在堇年最近也没去。
“那什么,换一家。”
堇年一愣,他往常讨好八爷,一般是这么个手段,请他吃点儿好吃的,换一家,他没去过别家啊...............
“算了,还要研究你.............咳咳,那什么,还有件事儿需要你来帮我呢,不用请了,明天早点儿起来,乖乖等我去接你,不要乱跑 知道吗?”
“好哦!我明天一定会早起的,绝不赖床!”
两个人背对着霍仙姑说悄悄话,堇年把齐铁嘴直接喊过来给算算,再聊下去,估计他就要被齐铁嘴哄着把自己卖了。
仙姑其实在齐铁嘴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就收拾好了情绪,等堇年和齐铁嘴讲完悄悄话,基本上和刚才张启山走之前一个表情了。
正淡定的喝着堇年调的糖水。
看见堇年转头,先跟着两个人搭话了。
“糖水?”
“啊?啊!对的哦,红糖!”
堇年一愣,随即挠了挠侧脸,咧了小虎牙出来笑笑。
“哦诶,小仙姑,让你八爷给你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