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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阳光飘飘洒洒,透明空气里的小小尘埃,漫无目的地飘移着。刺眼,眩目。窗台上的那盆火焰兰沾染着透亮的雨水。

“陈烟。”我眼睛朦胧地摸过枕畔。枕边空空落落。偌大的房间里只空余我一个。床头柜上搁着一杯清水,杯子下压着一张淡蓝色的便笺纸,纸上摇曳着淡淡的黄色的小花,弥漫着轻飘飘的香水味儿。多年前的气息。纸上清秀的卫夫人簪花小楷。天蓝色的墨水,笔迹秀雅。陈烟的字。

“抱歉,我想等你醒来告别后再走,可飞机不等我。冰箱里有吃的,饿了就热一热再吃。 我很快回来。勿念。陈烟。”落款处画了一颗蓝色的小心心。

我看着那张纸笺,离别的失落瞬间被温情消融。

反面竟然还有字:我把那怪猫送去初尘了,你照顾不了它,照顾好自己就好。

这是有多瞧不起人呢!

我嘴角一扬,被人照顾的感觉,确实,很好。

我掀被起身,一眼瞥见枕边立着一只小木盒,拿起,打开,里面串着两枚钥匙,一大一小。他家里的钥匙。把钥匙放回盒内。起身离开房间,客厅一片空寂,书房也空空荡荡。果然把猫给送走了。我看着桌上的铜铃铛,有些不是滋味。他还真是喜欢替人做决定的人。罢了,谁让他是陈烟呢!

冰箱门上贴着便贴。蓝色的簪花小楷。

“不许喝冰牛奶,热了再喝。”

拉开冰箱,满满的食物,生食和熟食都用保鲜袋和保鲜盒分装好了,还细心地贴着标签,注明了食物名称和保质期。真是个管家婆。

我习惯性地伸手去拿牛奶,看了一眼那蓝色的便笺,又把手伸回来。转去厨房,厨房砂锅里有生滚粥,还是温的。装了一碗,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查收EmAIL,快速地处理完工作上的事。

朱迪发来的采访提纲。

我大致浏览了一下。盘腿坐在沙发上,端着粥碗,看到那些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嘴角忍不住抽抽。朱迪不去娱乐版坐镇,真是浪费了那一颗八卦玲珑心。

一封陌生邮件。

点开。居然是顾西辞,这家伙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阿宁小姐:

见字如面。问安。

阔别数日,甚是思念。

回到香港,还时常想起那两日与你在清城相处的日子,你知性,温婉,又如此果敢。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会那样不要命地为了一支木簪舍生跳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我知我不能多想。你和陈生很好。我很羡慕。真的。我由衷地祝福你们和和美美。但是,如果他伤害了你,在你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希望你能想起香江的那头,有一个牵挂你的人。

我知你是陈生极器重之人,你之言语,他一定是听的。还是冒昧地请求劝说一二,我真的真的很期待与他的合作。静盼佳音。

cyril (顾西辞)

cyril大概是他的英文名。

我点了回复,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好。不搭理他吧,似乎又不太好。

纠结了半晌,还是放下碗来给他回复了几个字。

顾生:

你好。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感谢一路的照拂。救命之恩,本该结草衔环相报。可……陈生之事,我当真不便插手。我很抱歉,帮唔到你。他不情愿之事,我亦不忍强之迫之。兴许哪天他想通了,会主动找你合作。一切,且看缘分。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若无缘无分,又何须强求?望君心安。勿念。勿盼。

万宁问安

点了发送。继续喝粥,粥已冷透。我放下碗,索然寡味。突然之间,感觉一个人吃饭,竟是如此无聊无味。

陈烟应该上了飞机。

我摸出手机来,有他的短信。展开一看,嘴角上扬。

“我的小懒猫:看信息的时候应该是醒了。飞机马上起飞,一个半小时左右我就到贵阳了。得空量量体温,如果温度下去了,药就不用吃了,多喝热水,空调不要太低,盖好被子,小心又着凉了。冰箱里的食物只有两天保质期,过了时间就不要吃了。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回来。吻你。爱你。”

我心里一阵柔软,如烂了一只杮子在里面,又甜又糯。快速地给他回复了信息。

“通通收到,通通照办。陌上花开,缓缓归矣。念你。”

我收起手机,端着剩下的小半碗粥走向垃圾桶,想想又作罢。有心人倾情煲的粥,怎么能随便辜负浪费呢?死也要吃完啊!勉力吃完那碗凉粥,又觉得肚子不太舒服。回洗手间蹲了半天马桶,看完半本书。腿脚发麻地爬起来。头晕目眩。这毛病从小到大跟随着。我靠在门边缓了许久。慢慢地走到客厅取了电脑回到书房。满屋子的寂寞与冷清,若窒息的鱼儿在沙滩上游来游去。

打开文档,开始写那篇不需要采访的采访稿。

陈烟像一棵树,风姿绰约地长在我心中。

他的成长背景和成长经历,我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有些秘辛,却不能明说。他是个有秘密的人。我得替他守住他的秘密。

艺术风格?创作理念?

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风格,只是我很难把他和那所谓的艺术家联系起来。我所见到的陈烟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大家。他就是陈烟,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懂爱知恨的陈烟。他的灵感皆源自万宁。他的画作,他的雕塑,甚至那些慈悲的菩萨,眉眼间,投足间,都有我的影子。因为爱,才心存慈悲吧!

稿子写不到一半,齐楠打来电话。

寒暄数句,我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臂发呆,发愣。挂了电话,到阳台边站了一会儿,拾掇了一下那些久不照顾的花草。手机又响起,是陈烟,我接了电话,两腿交叉地靠在门上。一面给花草浇水,一面跟他讲电话。

“在做什么?”他问,那边嘈杂的声音穿越上千公里的距离,飘入我耳中。

“在浇花。”我浇了自己一身的水,鞋子和裙子都湿透了。

“别浇了自己一身的水。”他轻笑道。

呃!讲晚了。我已经一身水了。

我吃吃笑着,放下那只绿色的水壶。

“我不跟你讲了。衣服湿了,我去换掉,回头再说。”

“果然。”他叹气,“等我回到酒店再打给你。”

“这才离了一个多钟,就藕断丝连你侬我侬的了。”许诺在一边大声喊着,唯恐天下不乱。

我挂了电话,换了干净衣衫。

盘腿坐回窗台边,打开电脑,继续写那未竞的稿子。

啪的一声,一样东西摔在窗台上,我吓了一跳,竟是一枝红色的玫瑰花。

我站在窗前,抬头往楼上望去。一道黑色的影子烙在窗外,飘飘荡荡。

蹙着眉,关上窗,拉上窗帘,坐回电脑前,十指翩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