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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武侠修真 > 一梦江山 > 第67章 云间风乍起,青州雨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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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云间风乍起,青州雨疏行

逯杲起身告退,无意间瞥见长公主身侧的许经年。

易容后的少年相貌平平,自然无法让人联想到升雾山上的俊逸掌门,只是眼底散发出的精芒令指挥同知大人后背一阵莫名发凉。

锦衣卫以消息灵通着称,逯杲对京中诸位贵人的脾气秉性如数家珍。

长公主素来不近男色,除了那位殒灭在太清宫的绝世少年,身边从未出现过宦官以外的男子,这禁军竟能泰然自若地站在她身边,着实令人好奇。

惠庆公主端坐帐中,待逯杲离开才缓了缓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鄙夷道:“两姓家奴,实在无耻。”

许经年默默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半晌才幽幽道:“他变化不小。”

“何以见得?”惠庆公主追问道。

许经年忽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在大同的锦衣卫据点,张显宗房间内烛光昏暗,少年却清楚地看到中年男人眼中散发的锐利光芒,周身弥漫着活泼灵动的气息,如今再见,物是人非,故人似一口被抽干了水的枯井,远远望去深邃无底,内里实际空空如也。

“眼中无光。”许经年含糊答道。

惠庆公主不解其意,却也不愿在逯杲身上多耗心神,岔开话题道:“曹吉祥的投名状,你怎么看?”

许经年抬眼看了看颦儿和苒儿,两人正瞪着眼睛一脸好奇地听着,惠庆公主会意,将两名贴身宫女支出帐外,笑着说道:“她俩自小跟着我,是极可靠的心腹,其实不必避讳。”

许经年也不解释,只轻轻叹了句:“这世上没人是完全可靠的。”

“你确实变了许多。”惠庆公主道。

许经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端起案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曹吉祥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当年夺门之变有三大功臣:石亨、徐有贞、曹吉祥。圣上重登帝位后,三人各自掌管大权,又相互倾轧争斗,起初,石亨与曹吉祥联合斗倒徐有贞,致其流放金齿,如今石亨倒台,曹吉祥自然会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恐怕此刻正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想到龙椅上那位喜怒无常的父亲,惠庆公主不禁有些头疼,点点头对许经年道:“没想到你对京城局势看得如此通透,父皇确实对三人颇有不满,石亨死后,曹吉祥手中权力被收回大半,势力已大不如从前。”

许经年继续说道:“我若是曹吉祥,此时明面上必定克己守礼以安帝心,私底下则会趁手中尚有筹码,在太子与德王之间二选其一。青州之事,是危机,亦是时机。逯杲投靠德王,恐怕曹吉祥早已发觉,仍命他前来送信,相当于同时告知两党,玉出其匣,待价而沽,谁出得高,便投靠谁。”

月上柳梢,营帐外一队锦衣卫巡逻经过,深秋初至,夜风微凉,小宫女颦儿无聊地哈着气,看热气从口中喷出,在篝火映衬下散入空中化为乌有。

苒儿跺了跺脚抱怨道:“许大人待得也太久了些,殿下身份尊贵,又是女子,男女大防也该顾着些。”

颦儿将一根手指竖放在唇上作“嘘”声道:“我瞧这位许大人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殿下倚重他,莫被他听到了,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苒儿哼了哼鼻子,嘴上不服气道:“难道他还能与那位相提并论?”

颦儿神秘笑道:“自上次从许宅回宫,殿下夜里喊那名字的次数少了许多,要么是心中有别人了,要么是事有转机。”

苒儿一脸震惊道:“你是说……”

颦儿忙上前捂住她嘴巴小声道:“我什么也没说,你若想多活几年就闭紧嘴巴。”

营帐内,惠庆公主好奇道:“太子与德王,你觉得曹吉祥更想投向谁?”

许经年道:“这是步险棋,祸福相依,圣上既已起了疑心,暗地里定然派了不少探子,一旦发现他涉足太子党争,恐怕当下就会满门抄斩,到时他的投诚倒成了致命一击。”

听得许经年一番分析,惠庆公主竟有些头疼起来,正要开口追问,却听许经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回禁军队伍中了,夜里冷,让你的两个小宫女进来吧。”

惠庆公主道:“无妨,她们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不会抱怨。”

许经年起身,揉揉脑袋轻笑道:“自然是不会对你抱怨的,但对旁人就不好说了,再不放进来,恐怕我要成为罪大恶极之人了。”

惠庆公主缓缓起身,走到心上人身前,双手轻轻环住他后腰,将头贴在对方胸膛上,贪婪享受这一刻欢娱。

刘怀安在时,这般温存她只敢在梦中想想,生于帝王家,身上背负太多名利争斗,若强求,便是害人害己。

失而复得后,心中贪念逐渐萌生,在“发乎情止乎礼”和“一晌贪欢”之间疯狂摇摆,她自小要风得风,求雨得雨,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难免有些刻骨铭心。

窗外巡逻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许经年轻轻拍了拍姑娘肩膀轻声道:“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惠庆公主将双手搂地更紧了些,口中喃喃道:“营帐够大。”

“此刻我是许云安。”许经年道。

惠庆公主心中一紧,脑中浮现出龙椅上那张阴仄仄的脸,这才从温存中抽身,想到方才的逾矩又有些羞涩,抬头看看少年,见他神色如常,便佯装无事呼喊两名贴身宫女入帐。

深秋夜凉,两人在外面冻了半个时辰,乍一进帐,冷热交替,脸上迅速升起两坨红晕。许经年掀开帘子出门,临走前又回过头冲二人调侃道:“在下向来怜香惜玉。”

颦儿大惊,扭头看向苒儿,见对方一脸茫然,便瞧向重新坐回木椅的主子。

惠庆公主已然猜到大概,笑着提醒道:“许大人目力耳力皆异于常人,你们可不要在背后说他坏话。”

许经年出了惠庆公主的营帐,直奔甲辰小队的帐篷。今夜当值的是锦衣卫,因此几名相熟的禁军都在帐中,一见他回来便纷纷凑上前。

乐三元最沉不住气,挑着眉毛坏笑道:“长公主寻你何事?”

许经年知他极善勾勒男盗女娼之事且口无遮拦,忙在他继续开口前抢先答道:“长公主身子有些不适,知我懂些药石医理,命我去瞧瞧。”

乐三元与弓弩手吴启亮相视一眼,随即“嘿嘿”贼笑两声,正要开口揶揄几句,却听俞百鸣道:“好了,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莫耽误了正事!”

领队发令,众人不敢怠慢,只得各自散开悻悻离去。

一日疲惫,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几人,一沾枕头便呼呼大睡起来,不多时便鼾声四起。

许经年藏了心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得四周虫鸣蛙叫,配上身旁乐三元有节奏的鼾声,更加没了睡意,索性起身来到四方场外一棵大树下盘膝坐下。

月下风前,逍遥自在,兴则高歌困则眠,只是当时当景,身不由心,不免又想起扎着马尾走路一晃一晃的姑娘,耳边又传来“年儿”的呼喊。

困意再次袭来,少年半梦半醒,有些分不清那声音是幻境还是现实,感受到一滴泪落在手背的冰凉,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俞百鸣不知何时坐在了身旁。

这大龄鳏夫向来不善言辞,否则也不至于年近三十还讨不到老婆,许经年见他似有心事,便重新闭上眼漫不经心道:“有事?”

俞百鸣侧头看了看少年,见他双眼微合慵懒靠着树干,便开口说道:“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许经年嘴角咧了咧,故作不解道:“你我此刻不正在一路么?”

俞百鸣依旧歪着脑袋,盯着少年侧脸仔细审视,平平无奇,实在是平平无奇,只是这平凡躯壳下似乎隐藏着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不理睬他的装傻充愣,鳏夫自顾自说道:“你眼里有恨,这很危险。”

许经年依旧不语。

俞百鸣自知多说无益,只好叹口气道:“无论如何,请务必保住甲辰小队,他们都是苦命人。”

青州,地处山东中部东海与泰山之间,\"东方属木,木色为青\",故名\"青州\"。洪武元年,太祖皇帝置青州府,自此,奠定了其在山东布政使司的重要地位。

青州府内有条颇有名气的长街,名唤“柳坊”。街如其名,烟柳绰绰,粉红楼青,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

绿芜苑是柳坊街最大的青楼,此刻,顶楼包间内,鸾回凤翥,羽衣翩跹,一群舞姬正簇迎着一名中年男人饮酒作乐,这人相貌周正,只是过于白净,看起来有些阴柔。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阴柔男人一手搂着一名舞姬,一手将一粒葡萄塞到她嘴里,口中喃喃道:“吃吧,深秋时节还能吃到如此新鲜的葡萄可不容易。”

锦衣华服的男人焦急道:“曹都督,长公主銮驾已进入沧州地界,不日便会到达青州,大人该早做打算才是。”

被称为“曹都督”的男人皱了皱眉,推开怀中舞姬怒道:“慌什么?义父早在京中做了安排,就算是太子来了,能奈我何?”

锦衣华服的男人一脸愁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大人贵为都督,又有曹公公荫庇,自然无需担忧。税银丢失后,按朝廷旨意,都督此刻应该在青州府大牢中待审,若被人发现下官私自放您出来,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曹钦一脚踢在面前案几上,猛地站起身道:“本官就在这里,孟大人尽管来拿便是!”

水果、酒杯散落一地,堂下的孟大人两脚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磕头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曹钦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口中冷哼道:“孟大人,做人可不能忘本,别忘了你这青州知府的位子是怎么来的?若没有义父提携,你现在不过是昌邑县一名小小的县令!”

孟知府连连点头,擦擦额上的汗珠表忠心道:“曹公公大恩,下官绝不敢忘!”

曹钦将手一挥,旁边便有侍卫取了外衣递上,孟知府趴在地上不敢动弹,良久才听曹钦开口道:“你且去吧,本官早已派人盯着长公主动向,过几日自然会回去。”

孟知府如蒙大赦,缓缓退出,房间内复又响起鼓乐欢笑之声。

待走出绿芜苑,等候在门口的几名心腹手下便问道:“大人,如何了?”

孟知府脸上的恭顺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扭头“呸”了一口骂道:“一个太监,也学人家逛窑子!干得是断子绝孙的事,想得倒是风花雪月的活,赶明个京城的人来了,指不定下场如何!”

柳坊街赚得是晚上的银子,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孟知府说完自知失言,想想在楼上受得窝囊气又有些不甘,上了马车又掀起窗帘对手下道:“留两个机灵的守着,姓曹的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我都要知道!”

马车离开,旁边黑漆漆的巷子内闪过一个人影,左手的袖子空荡荡的,脸上的半边黑铁面具异常显眼,正是谷才。

躲在暗处听完孟大人的一番牢骚,待对方走远,谷才这才走到街上,来到一处书摊前,借了纸笔写了便条,又回到僻静巷子里冲天空吹了一声口哨。

不多时,蛟龙便扑腾着翅膀落到他肩上,雪山金雕生长迅速,仅仅几个月已长成黄狗大小,硕大的体型异常扎眼,好在巷子无人经过。

谷才将便条绑在蛟龙腿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熟肉抛向空中,见它准确无误的接住,这才叮嘱道:“书信送给你家主人,可别让他知道我喂你熟肉!”

秋夜霜寒,一人一雕躲在漆黑的巷子中,蛟龙闪着眼睛点点头,吃完熟肉后便娴熟的将尖喙在谷才肩上擦了擦,又扑腾着翅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