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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衍的童年记忆里,似乎并未真正邂逅过放飞纸鸢的纯真乐趣。

大约在他七八岁的光景,春日的午后,那是一只残损不堪的纸鸢,宛如流浪的云朵,落魄地挂在了院中那棵历经沧桑、姿态歪斜的枣树之上。

温衍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身着一袭繁复的童装,行动间略显笨拙,却满怀决心地攀上了那棵老枣树。

终于,在不懈努力下,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纸鸢解救下来,抱在怀中。

夜幕降临,温衍将自己反锁在那间光线昏暗、空间局促的“寝房”里。

他利用手边简陋的工具——一点浆糊,一丝耐心,细心地修补着纸鸢的每一寸裂痕。

这一夜,星光与烛光交织,映照着他专注而认真的脸庞,时间就这样在指尖轻轻滑落。

次日清晨,天空如洗,微风不燥,正是纸鸢翱翔的最佳时节。

温衍怀揣着那只虽显简陋却意义非凡的纸鸢,悄悄地溜进了庭院。

他紧紧攥着鱼线,脚步轻盈地奔跑起来,那一刻,所有的束缚与束缚仿佛都被风带走。

纸鸢在他的牵引下,缓缓升起,虽然姿态略显笨拙,却也摇摇晃晃地飞向了蓝天……

他跑得那样快,风吹在脸上,撩动他的袍裾和发丝,纸鸢摇摇晃晃飞起,还未飞过宫墙,便被人狠狠拽下,踏成骨架嶙峋的烂泥。

那个女人不许他出殿门,不许他跑得比别人快,不许他流露稍许比别人厉害的才能……鞭子一下接着一下落在他稚嫩的背脊,他却在笑,乌沉沉的眼中烙着女人惊讶疯癫的模样。

当温衍的思绪缓缓沉湎于往昔的记忆深处,常念已经准备好纸鸢了。

尤为别致的是,鸟首之上,镶嵌着一枚精巧的竹哨,随风轻摇间,便能奏响一曲宛若九天凤鸣的清雅旋律,空灵而悠扬。

水榭之畔,碧波轻漾,一方花苑繁花似锦,延展至天边足够放飞纸鸢。

“世人皆云,纸鸢能载走心中的阴霾与不幸,让它们随风远扬,直至天际尽头。”

温衍抬眸,对上常念那双温暖如阳的眼眸,心中那半日来的阴云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所触动,渐渐散去。他依言将纸鸢高高举起。

明明心中对这等稚趣横生的游戏并无半分波澜,却仍温柔地顺从了那份突如其来的邀请,轻轻托举起那只绘满斑斓的纸鸢。

春风适时地拂过,带着几分俏皮与不羁,常念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林间最动听的乐章。

它穿越了低矮的围墙,愈飞愈高,直至化作天边一抹细碎的影。

“瞧,只一瞬的工夫,它便遨游天际,愿你的每一步都如此般,得上天眷顾,笑口常开,诸事顺遂。”常念停下脚步,脸颊因奔跑而染上了两朵红云。

她轻轻一拽,紧绷的风筝线便在她的指尖跳跃起舞。

温衍不由自主地接过这份沉甸甸又轻盈的寄托,只觉心中似有微风拂过,带走了些许阴霾。

“当心,让那线儿扬,却不可断章。”常念温柔地提醒,她的手轻轻覆盖上温衍的手背。

温衍在她的引导下,迟疑片刻后,缓缓调整着手中的细线。

“心情,可有半分回暖?”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竹哨轻吟,旋律悠扬,宛如林间清泉跃动,温衍微眯着狭长的眼眸,凝视着天际那抹自由翱翔的纸鸢,其冷冽的面容被一抹温柔的阳光悄然软化,嘴角挂着一抹淡然而悠远的笑意。

他轻抚着手中细长的风筝线,语调慵懒却带着几分深意:“若是小姐能有妙法,让那些无端扰人清宁的存在悄然淡出视线,我这心绪,或许能更添几分晴朗。”

常念闻言,眉宇间泛起一抹疑惑,不解其意地追问:“所指何人,竟能扰了您这份闲适?”

温衍未直接回应,目光轻轻一转,落在了不远处廊桥上缓缓踱步而来的两道身影上,眸光瞬间深邃如墨,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意。

“小姐向来慈悲为怀,不允我轻言杀戮,既然如此,这难题便交由小姐自己细细思量吧。”

言罢,他轻轻放手,任由那精致的风筝轴轮落入常念掌心,自己则转身,似乎对那即将失控、在风中摇曳生姿的风筝失去了兴趣。

风筝失去了牵引,瞬间变得无依无靠,终是吧嗒一声断了。

常念没有在意那只昂贵的纸鸢落往何处,只握着断了线的线轮,思索道:今日谁惹温衍了?

他分外难缠不说,还总刺冷刺冷的。

……

廊桥之下,光影斑驳,顾言深与白子墨并肩而立,两人的身影拉长。

微风轻拂,带着淡淡的花香,顾言深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率先打破了这份静好:“阿岑,我们该启程了。”

这简单的话语,似春风化雨,轻轻拂去了白子墨心头的纷扰,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温柔地拉了回来。

转身之间,月门轻启,假山错落有致。

白墙黛瓦,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显古朴雅致,而庭院深处,芭蕉叶随风轻摇,绿意盎然,恰如他们此刻的心情,虽忧虑重重,却也怀揣着憧憬。

常念中的纸鸢,其绘工细腻入微,色彩斑斓,宛若天工雕琢;竹骨间轻嵌的哨子,随风轻吟,旋律悠扬,宛如林间清泉。然,天有不测风云,一旦狂风骤起,那细若游丝的线便难承其力,纸鸢便如断了梦的羽翼,随风而逝,最终落入谁家屋檐,成了未知之谜。

温衍驻足,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廊下,落在那只笼中画眉鸟上。它羽色斑斓,鸣声清脆,却也被这方寸之地所限,失去了翱翔天际的自由。

待到有朝一日,离了这顾府的繁华与束缚,定要将那名为“灵犀”的鸟儿也细心安置,她太过灵动,引人遐想,实在令人难以安心。

但仅仅囚禁,似乎还不足以抚平他心中的那份隐忧。他想象着,要以最精致的金链,细细缠绕于她那洁白无瑕的脚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