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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无界之地的反抗者将我围护在中间,奋不顾身地护送我离开。他们搀扶着我,步履匆匆,在狭窄的街道中穿梭,硬生生挡住了漠北侍卫的猛烈追击,最终将我带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耳边是愈渐微弱的喊杀声,而我的视线却逐渐模糊,只在最后一刻,仿佛看到那双让我朝思暮想的眼睛……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屋内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几个无界之地的居民围坐在我身旁,脸上满是关切的神色。低头一看,我的肩膀被仔细地包扎起来,虽然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血已经止住了。只是,我的心却乱成了一团,既有疑惑,也有挥之不去的痛苦。
这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微微笑着说道:“你终于醒了。”
我挣扎着坐起身,感激地看着他,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
老人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苦涩:“我们都是这亨通镇的居民,放心吧,你现在这里很安全。\"
我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绷带,感受到他们的善意,轻声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老人摇头笑了笑,语气诚恳地说道:“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你作为漠西人,竟敢孤身与漠北军抗衡,这份勇气我们本地人都自愧不如。你的行为激励了大家,让我们重新燃起希望,团结一致,奋起抗争。”
听到这番话,我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回应。可心中却翻涌起阵阵波澜,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那黑衣女子的身影。她到底是不是徐如月?还是我对她的思念太过深切,以至于将她与另一个人混淆了?可是,那双熟悉的眼睛,我又怎么可能认错?然而,徐若风曾告诉我,是他亲手埋葬了他的妹妹。这所有的矛盾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绪愈发难以平静。
一名和善的妇人端来一碗水,轻声说道:“侠士,你一定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喉吧。\"
我点点头,接过碗,将水一饮而尽,感激地说道:“多谢。”
那妇人微微一笑,随后一名年轻男子上前说道:“侠士,你现在不宜久留在这里,也不能回北方去了,还是先去南方避一避,等风头过去了,再作打算。漠北军正在全力搜捕你,挨家挨户寻找你,他们迟早会追查到此地。不如早些换了行装去南方。\"
我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若是走了,那些漠北兵一定会为难你们的。\"
老人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为我们担心。这是我们的家园,哪怕再艰难,我们也会守护到底。再说了,我们熟悉这里,自有办法应对漠北兵。”
他们的话让我无言以对,想到漠北兵若是搜寻到我在这里,这些善良的人一定会遭受牵连。我当即起身,换上他们为我准备好的便装,向他们一一感谢,然后跟他们辞别。我接过他们为我收好的行囊,骑上他们为我准备的马匹,沿着小路疾驰,一路向南而去。
一路上,我见漠北兵在无界之地每个小镇都设了关卡,盘查过往行人,他们显然是在搜捕漠西人。而我已换了行装,自然也瞒过了他们,很顺利避开了漠北兵的盘查,轻松便通过了这些关卡。
我一路马不停蹄,进入抹忧溪谷后,沿途再未见到漠北兵的驻扎阵营。这里距离汉南已不远,看来他们暂时无意深入这里。快马加鞭之下,我终于抵达了临栖居客栈。
走近客栈门口,我忽然注意到门外拴着一匹熟悉的马。仔细一看,这正是我先前给二小姐的那匹坐骑!她竟然还在这里,看来尚未返回汉南城。我牵马至一旁拴好,迈步走入客栈,向掌柜的要了一间房,又点了一些简单的饭菜。
我坐在一处僻静的角落,一边等待饭菜上桌,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店内客人寥寥无几,零零散散几人正各自低头喝酒,气氛颇为平静。
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抬头望去,看到一名女子缓缓走下楼来。待看清她的面容时,我猛然站起身来,此女子正是二小姐!
她显然也看到了我,愣了一瞬,随后急步走了过来。未等我开口,她便举起双拳,轻轻捶打我的胸膛,声音哽咽:“我们找你找得好苦!你怎么忍心就这么丢下我们不管?”
说着,她再也忍不住,扑进我的怀中哭了起来。
我愧疚地轻抚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二小姐抬起泪眼,抽噎着说道:“王兄,我就知道你没死!可你为什么要那样做?这一年多来,大夫人每日以泪洗面,我们所有人都为你心碎。你怎么忍心让我们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满怀歉疚地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们为我难过。我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你们……”
她哽咽着问道:“这一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
我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跳入深潭,漂流至一条河流的下游,被路过的漠西商队给救了起来,跟随他们去了漠西绿洲,然后就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多。\"
二小姐听后,目露惊讶:“漠西人救了你?”
我点点头:“正是如此。”
她忽然说道:“前些日子,我也被一个漠西人救了。”
我忙问道:\"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小姐叹息道:\"我还不是因为出来打听你的消息,碰到了漠北郡主他们,被他们给抓了,幸好被一个漠西人给救了。\"
听她说是为了寻找我而被抓,我心中更是愧疚:“这都是我的错,连累了你……”
二小姐说道:\"你跳下深潭后,我们便想方设法去潭底。余姑娘说山上有秘道通向潭底,于是我们上山赶去抹忧谷,向掌门说明了情况。他带着我们前往潭底,并命几名弟子潜入水底探查,但始终没有找到你。掌门说,你可能被急流冲入下游的河道,于是我们沿着所有支流继续寻找,还是一无所获。他后来断言,你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可我们怎么也不肯相信他的推测。我心想你一定是被人救起,只是暂时未能回家。所以回到王府后,我也是这样安慰大夫人。可即便这样,日复一日,你却始终没有出现。大家渐渐开始泄气,但我们仍不愿放弃,一年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抹忧溪谷附近打探你的消息。”
听到这里,我心如刀绞,从未想到二小姐他们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心力。一时间,我眼眶湿润,哽咽着说道:“我真的愧对你们……让你们为了我如此费心劳力,而我应该早点归来,现在实在是无颜面对你们。”
二小姐轻声说道:“王兄,你现在平安归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大夫人若是见到了你,一定会高兴得无法言喻。徐大哥和天龙公主她们,也终于能安下心来。”
我急忙问道:\"徐大哥和天龙公主她们还好吗?\"
二小姐眼圈一红,嗔道:“你离开了我们,我们又怎么会好呢?大夫人每日以泪洗面,徐大哥也时常愁眉不展,天龙公主更是忧心忡忡。王兄,你可知我们为了找你有多么辛苦?可是你竟然如此狠心,决然离去,难道我们在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值得留恋吗?”
听着她的质问,我只觉胸口发闷,眼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是我太自私了……当时只顾自己的痛苦,却没有为你们考虑。我知道这一切难以弥补,但请你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二小姐轻叹了一声,说道:“好了,王兄,你也不要自责了。既然你现在已经回来了,那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你不再这样做傻事,就已经是最好的弥补。”
我点了点头,郑重说道:“我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二小姐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抹去眼角的泪水:“这就好。”
这时,黎掌柜的夫人将饭菜端了上来,我又叫她添了几道菜,并请二小姐一起用餐。她点头应允,我们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叙旧。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十几位满脸风霜的客人陆续走进了客栈。他们脚步沉重,神色疲惫,衣服上满是尘土,显然是刚从无界之地逃难而来。他们一入座,便向老板娘要了些饭菜,又订下几间客房,神色中带着一丝警惕和紧张。
此时,先前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的客人站起身来,端着酒碗走到那些逃难者的桌旁,拱手施礼道:“各位乡亲,看你们的模样,想必是从无界之地来的吧?在下正打算北上,想冒昧向各位探问一下那边的情况,不知是否方便?”
难民中一名看上去年约四十的男子抬起头,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忧虑。他站起身拱了拱手,低声叹道:“唉,北边的局势实在是混乱不堪。我们一家实在无法再坚持下去,这才不得不举家南迁。如今漠北军占据无界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我看他们对汉南也是虎视眈眈,恐怕迟早会南侵。若汉南城不做好防御,迟早会步我们的后尘。”
那喝酒的客人皱了皱眉,沉声问道:“难道无界之地的百姓就没人站出来反抗吗?总不能就这么任凭漠北军肆虐吧?”
逃难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苦笑道:“说起来我们也真是惭愧,漠北军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进驻无界之地,就是看准了我们无界之地没有军队,而族人也没有反抗之心。想来我们族人倒还不如那位漠西英雄,竟以一人之力对抗众多漠北军,替我们出了一口气。”
“漠西英雄?”喝酒的客人显然很意外,疑惑地问道:“无界之地怎么会有漠西人帮你们出气?而且还是一个人与漠北军对抗?大哥,你这话让我更想听个明白了。”
那中年男子神情肃然,带着几分敬佩缓缓说道:“那位漠西英雄身手了得,他不仅一人与漠北双煞交手,还一举废了他们的双臂,让这两个凶恶的家伙以后再也无法害人。”
他身旁的另一位逃难者接过话茬,语气中满是感慨:“是啊,后来漠北郡主又派出了五六名侍卫围攻那漠西英雄,结果也被他轻轻松松一一击败。听说漠北军因此锐气大挫,士气低迷,那郡主想必也是气得直跺脚!”
听到这里,整个客栈陷入短暂的沉默。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满脸钦佩,也有人似乎难以置信。
坐在一旁的另一位客人问道:“那位漠西英雄现在人在哪里?他真敢一人对抗漠北军?”
中年男子摇头说道:“他在最后被漠北郡主的贴身护卫刺伤,伤得不轻,后来被当地百姓救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也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我瞥了一眼二小姐。她神情专注地听着这些人的讲述,眼中似乎隐隐闪过一丝期待,忽然低声说道:“不知道那位漠西英雄是不是救我的那个人?”
我低头吃着饭,心中却五味杂陈。这些人哪里知道,他们嘴里的“漠西英雄”正是我,但我不知道是否该让二小姐知道实情。想想我现在说出身份,她也未必会信,何况这客栈现在又有许多客人,只好等以后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
那喝酒的客人皱眉说道:“听你们这话,那位漠西英雄也有可能已经遇难了。”
中年男子说道:\"这个不好说,也有这个可能,即使没有遇难,现在无界之地到处搜捕他,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这时,二小姐忽然抬起头,说道:“那位漠西英雄身手那么好,怎么会遇难?”她的声音中多了一份急切,眼神也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信。
中年男子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这位姑娘,我只是说有可能,并未说他一定遇难。他也有可能来到了汉南,毕竟现在北方漠北兵正在大力搜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