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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脸从稚嫩变为冷漠,只有脸上的恨意,十年如一日。

顾栩言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敢去看。

乔木总是那样,掉着眼泪,又亮出獠牙,显得那么可怜又那么可恨。

可即便是面对着那样一张脸,顾栩言还是无可救药地犯了错,且一错到底,泥足深陷。他见不得乔木哭,每一滴眼泪都烫得他心疼。

乔木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他不愿意平白再给乔木本就晦暗的过往上再添上几笔,徒增罪孽,如今他除了逃避之外,也别无他法。

用完了饭,顾栩言拒绝了严文思陪她打游戏的邀请,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独自待了会。

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眼神穿过玻璃,定格在那片远处的灯光里。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就是很荒唐,在意想不到的转折里生出的意外,总让人猝不及防。

像是命定了一样。

这一生注定就要和乔木牵绊不清的。

不一会儿,严文起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温热的茶。他穿着一件松软的家居服,显得随意而自然。见了在窗前悲春伤秋的顾栩言,走上前,将一杯茶递给他。

“在看什么呢?”严文起的尾调上扬,带着夜晚特有的宁静感。

顾栩言接过茶,转而对严文起笑了一下,“没事,随便看看。”

严文起点点头,站在他身边,目光扫了过来的时候变了神色,“少来!你有什么心事,还能瞒得过我?”

顾栩言轻轻啜了一口茶,暖意从口中散开,驱散了一些心里的寒意。他低声说道:“哥……您就别问了……”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严文起没有顺着他的话放过,“之前和姑姑吵架,什么原因我还没有盘问出来,你扭头就去了云泽庄园那里住,一去就是一年多。”

看着顾栩言更加压抑的神色,严文起继续说道,“今天却忽然想来到这边,一定和那个家伙脱不了干系。”

顾栩言叹了口气,“哥,和他没有关系。”

“和他没有关系和谁有?那个小地方,缺衣少食,伺候的人也少,能住人吗?”严文起说起话来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要是想搬出去住,我给你再买个房子都行,何必和他搅合在一起。”

“哥,真的不用。”

“什么不用?”严文起苦口婆心地劝,“顾家现在是一团乱麻,他进门之后,顾城的骨头没被敲断纯属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现在他居然把你和那小子放在一起养,实在是脑子坏掉了。”

“姑姑这两年实在是忙得很,现在很多东西都要她去管理,没时间陪你也很正常,要是觉得烦了,来严家住一段时间,我妈和伯母都念叨着你呢。家里现在就文思在家,你回来还能陪她玩玩。”

顾栩言点了点头应允下来,本来就打算在这里多住些时日静静心的。

本来要换做旁人,或许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但严文起向来是个极度护短的人,平白无故看自家弟弟在这伤神,是一定要问个明白的。“顾城给你委屈受了?”

顾栩言无奈地笑笑,“我都很久没见过他了,怎么给我委屈受?”

严文起冷哼了一声,“那就还是那小子!”

“哥,要不你还是先去休息吧,不然按照你这么猜下去,我家所有人都得被你气个遍。”

严文起抬手给了顾栩言一下,转身把杯子放到沙发旁边的边几上,拿出一支烟,火机刚刚打响。

“能别在这里抽烟吗?”

严文起闻言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事儿多。”说完这句话,还是顺从地把烟收了起来。

顾栩言看着窗外,“只是不喜欢烟草味。”

严文起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计较什么,他还是对顾栩言为什么心情不好的原因比较感兴趣,“所以,是早恋了吗?”

除了家庭和爱情,严文起想不到什么原因会让这个年纪的小孩感觉到伤感,审视的目光快要贴到顾栩言脸上。

“哥,别闹了。”

严文起冷笑一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是不是?”

如果他敢回答是——

顾栩言摇了摇头,“还没有成功,哪来的早恋。”

“嗯?”严文起的暴脾气就上来了,“不是,什么样的女生还能拒绝你?你告诉我!”

他说这话的架势,像极了山匪在替老大抢压寨夫人,好好的政客不做,偏偏要去做流氓,颇有一种不行就强来的危险作风。

在严文起看来,顾栩言长得无可挑剔,家世优越,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他说不了。

“您就别添乱了。”顾栩言抽身逃走,把杯子塞进严文起手里。

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思,此刻顾栩言很想把乔木的事情半真半假地透露出来,即便严文起不知道顾栩言在说的是谁。

但好像说出来,能宣之于口,能放在明面上的,能见得了光的话,顾栩言就没有犯下什么天大的错误,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于是,他对着一无所知的严文起说,就好像谈论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暗恋对象一样。“他不知道我的心思,你别再把人吓坏了。”

“什么?”严文起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不是,你有钱有颜的,学别人玩暗恋?”

他对着顾栩言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斥责,“脸都让你丢尽了!!”

逃过了严文起的追问,顾栩言庆幸之余又莫名悲哀了起来,爱而不得是件很痛苦的事,但卑劣的人没资格说痛苦。

他这边正打算回房间,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家里的赵阿姨,正拿着什么东西进了屋。

顾栩言被她手里不寻常物件吸引住了目光,“阿姨,这个时间收拾香炉做什么?”

赵阿姨是从后门过来的,没想到会碰见主人家,但是顾栩言问了,她也就只能如实回答。

“小少爷还没休息啊。”她把香炉往身后放了放,“今天不是寒衣节吗?老爷特意嘱咐了我们不要声张,别惊动您。我这才在后院先把给太太的祭祀用品烧完,才把东西收回来。”

顾栩言有些听不懂,赵阿姨口中的太太是他离世多年的外婆没错了,但……“寒衣节是个什么节日?”

赵阿姨故作轻松地叹了一声,“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比起清明和中元节来说,算是存在感比较小的鬼节了,家家户户也就是烧些寻常的祭祀用品。您年纪小,这种事情还是避忌一点好,还是早点上楼休息吧。”

顾栩言原地愣了一会,听完了这话才猛然想起什么来,直奔房间外面而去,没有回应赵阿姨后面说的话。

——他今天来严家,走的全都是交通繁忙的大道,没有看到一丝火光,所以浑然不知。

如果今天真的是什么鬼节,那乔木……

他这么想着,拨通了严文起的电话,“哥,找个司机,送我回去。”

“对,现在,现在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