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
赢厉与陈玉皎送走韩明琅后,已经尽快赶回来。
宫中四处悬挂着精致好看的灯笼,上面有绘花鸟虫鱼,农田山水谷麦等。
他们才发现,原来今日是祭月节,一年中月亮最为团圆之时。
从周朝开始,人们就习惯在这一日祭月,祈求秋日五谷丰登等。
月圆,世人自然而然想和自己在意的人团圆。
陈玉皎刚回到秦宫看到那一幕,就想起自己的家人。
这些日子疲于奔波,她至今还没有回去过。
奔波过后,见过残村,就想和家人静静坐一坐也好。
她忽而停下脚步,对赢厉道:“君上,今夜我想回家一趟。”
赢厉高大的身躯亦停顿。
成婚后,他们早该回门,但事情一件比一件棘手。
战乱时分,所有节庆几乎都为人所忽略。
赢厉道:“孤陪你。”
“不用。”陈玉皎连忙拒绝,“今夜宫中也有诸多事宜。”
祭典,所有赢氏宗族的聚会,家宴,赢厉会比她还忙。
而那些赢姓宗族、尤其是秦阳太后等人,最不想在神圣的赢氏祠堂看到她。
她自己不去就行,不能拐走赢厉。
“我自己回去就好,一个时辰便归。”
陈玉皎告辞离开。
陈家。
婢女奴仆们将父亲、祖母照顾得很好。
成为皇亲国戚后,皇上还拨了一支黑御卫前来保护陈家。
即便许久没见,坐在一张桌子上团聚,父亲也道:
“玉皎,你不用成天想着我们,尽可大胆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们陈家之人当胸怀远大,志在天下。”
“不过若是遇到什么事,也尽可回家!”
“虽然现在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但这个家永远能为你遮风避雨!”
他现在中气十足,还收了十个子弟,在隔壁的秦学庄园指导训练武术。
赚的银子足够养玉皎。
祖母的意识也已恢复七八成,还拿出一精心制作好的手镯递给她:
“秦宫和战场皆是刀剑无眼,日后谁若伤你,你就给祖母揍她,可别让人欺负了!”
他们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疼爱。
眼神里是想念,却没有任何人给她施加任何压力。
陈玉皎接过手镯戴上。
那是一个哑光色的银手镯,冰冰冷冷的样子,除了上面刻着两个秦纂体外,没有任何别的花纹,古朴雅致。
但上面有个小机关,只需要轻轻摁动,就可出其不意射出细小的毒针。
祖母竟然已经恢复到又可以做武器了?
若是祖母和父亲彻底健康,便可以去新兵器阁,监督燕凌九……
甚至有可能,让祖母研究研究,无需燕凌九,也能研究出那神奇的武器?
不过难得团圆,陈玉皎暂时没有说公事,与他们其乐融融的用了一餐。
之前回来时,还是大师兄陪她回门,大师兄为她盛汤。
这次,没有任何人提及,大家都心照不宣。
而秦宫里。
一场赢姓宗族的家宴,气氛十分沉闷。
秦阳太后在,一直在问政事,一直在提醒各宗族之人,各司其职,管辖治理好天下。
本来丰盛的菜肴,只显得冰冷。
夜。
散席后,明月高悬,如同玉盘。
赢厉高大的身躯走在恢宏的秦宫之中,长长的龙袍拖曳在地。
尊贵,至高无上,却如高岭雪山。
这时,赵隽走过来恭敬行礼:“君上,太师在双塔楼等您。”
赢厉长眉微微一拧,步行而至。
夜色里。
两栋九层高的塔楼并排而立,只隔了几十米的距离,灯火辉煌,金碧灿烂。
在黑暗中,宛若两个人在并肩而立。
中间高处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
两栋楼似乎相互依偎,永远执手并肩。
这便是秦宫里的双塔楼。
赢舟住在听雪宫,一向喜清贫,从不大兴土木。
但在六年前,却设计了此图纸,在此地建设双塔楼,赠之他为二十岁的礼物。
赢舟曾对他言:“九哥,这深宫之中再是孤寒,但你还有我这个弟亲。
在秦宫,在华秦,我永远在。”
自从赢长屹当年搬出秦宫后,无数个夜里,都是赢舟陪他处理政事,或是在这双塔楼居高临下,煮茶下棋。
赢厉走上高楼之巅。
赢舟正在亭中的一案桌前席地而坐,他裹着厚重的山青色斗篷,手中永远抱着那个赢厉所赠的暖手炉。
案桌上摆设棋局,旁边的暖炉里,是一如既往的竹叶煮酒,热气腾腾。
袅袅的烟雾,衬得赢舟愈加如同行至山水浓雾间。
旁边还有个案桌,摆满诸多政事。
赢厉这两日不在,赢舟便于此地处理一切政事,可俯瞰全宫,乃至远眺那条长长的直道归途。
此刻见赢厉来,赢舟就要起身:“九哥,你来得正好,酒已煮好。”
“你坐着就好。”赢厉走过去,在案桌的对面坐下。
他看了眼那壶中的清酒,度数很低,竹叶清香阵阵。
赢舟曾说:“世间多数树叶是一片又一片孤立而存,竹叶却是几片相生连。
九哥,我想即便在这最是无情帝王家,手足亦当如此。”
所以无论其余皇子怎么争斗,赢舟从未参与过争权夺利。
辅佐赢厉,也尽心尽力。
赢舟为他倒了杯酒,赢厉接过饮下。
两人坐在高高的双塔楼里,又一同在竹叶煮酒的陪伴间,对弈下棋。
赢厉先前周身那股孤寒,总算淡去几分。
夜幕下,明月高悬。
若是一直如此,月圆,人也圆。
只可惜……
*
翌日。
陈玉皎与赢厉刚醒,着衣时,晏伐来报:
“君上,韩李决在秦宫门外求见。”
赢厉与陈玉皎相视一看,片刻后,他吩咐:
“盛礼相迎。”
大殿之上。
陈玉皎与赢厉并肩而坐,案桌上早已准备好精致的点心美酒。
青铜杯等,全是最高规格。
是该和九皇子好好聊聊了。
在黑御卫们的带领下,韩李决迈步而来。
这一次的他不再低调,而是穿着厚重的蔚蓝釉锦袍,奢华隆重,将他皇室皇子的气场完完全全释放。
在他身后还跟着二十名盛赵国和魏国的精英武卫,让本就严正高大的他,显得更加气势凛然。
他行礼后,在大殿中央那个案桌前坐下。
一袭锦袍散开,如同一座冷峻的山脉。
伴随赢厉一个眼神,所有人退了出去,大殿之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陈玉皎看了眼韩李决的脸色,率先开口:“九皇子近日奔波,伤势恶化,应先休整两日。”
口吻间是真诚的关切。
她看得出来韩李决的伤势严重,之前被责打,还遭遇过刺客,从未好好养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