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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色锦囊,精致而简约。

锦囊里装着一些青翠欲滴的李子。

那独特的果香,青绿青绿的颜色……

陈玉皎看到时,就觉得方才胃里的不适在顷刻间缓解不少。

她也有些惊,咸陵城不盛产李子,还是巴蜀等地为多。

依稀记得小时候,蜀地快马加鞭送来一些,宫中不少皇子、公主们就喜欢稀奇玩意,个个还要斗嘴谁分得多了,谁分得少了。

那时候赢厉却很嫌弃,他并不喜食李。

今日竟然随身带着?

“尝尝。”赢厉的嗓音总是言简意赅,又不容人拒绝。

陈玉皎回神,捻起一颗李子轻轻咬了口,那清甜而带着酸意的果味瞬间在唇齿间弥漫,彻彻底底把先前胃部的不适压下。

不过眼下她并没有心思多食,只吃一口,就道:“多谢君上。只是今日之事……”

“你是想问,孤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赢厉竟早已看穿她的心思,他转过身去,面向里面巍巍的皇城。

他那双本就深不可测的眸底,变得愈发犀利:

“孤正是以此举昭告天下,犯秦法者,烹!阻华秦大计、逆政纲者,死!”

今日坏密谏铜匣,杀!

明日无论行何事,图何谋,他也杀得了!杀得完!

至于暴君?

呵,一统天下,行得本就是残暴之事。

宁背一世之骂名,功在千秋!

起风了,城楼上风十分大,他那一袭繁复的龙袍随风滚滚翻飞,宛若龙蛇在翻腾。

周身之气磅礴、霸气,并吞八荒!

连整个城楼、猎猎国旗、乃至远处巍巍皇城,全数沦为他的背景,宛若整个世界都将要匍匐在他脚下。

陈玉皎看着赢厉的背影,清楚了赢厉的政策。

他是想以强制强,专横刚硬,这一向是他所奉行的政策。

如此的确也镇压得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暴乱,但却也注定血流成河,尸山血海。

眼下顾不得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安排此出,陈玉皎言: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臣有一策,可尽量减少此次影响,遏制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境况。”

既然已经发生,那便只能尽量阻止。

一旦“除暴秦”之反叛真闹起来,按赢厉的政策,更会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赢厉缓缓转过身来,看她一眼,也看不出他的喜怒。

好在他最终扬出一话:“去做,勿太劳心。”

言下之意,简单安排就行,没必要因这些事太头疼。

毕竟,他并不在意。

陈玉皎垂眸:“是。”

当日,陈玉皎迅速寻廷尉大夫写帝王之诏令,将所有烹杀之人之罪行完完整整记录写下,字字铿锵,句句清力。

357人之罪状,悬于城墙之上,那长长的布绵延了上百米!

字体之大,路过之人皆能瞧见。

其中有句特别加粗的字体写着:“乱华秦者、必烹!

寡人将除奸佞之人,护万民之和平!开万世之太平!”

这是将赢厉塑造成惩治奸恶、护佑百姓之形象。

杀那么多人,是为了保护百姓,为了无人再敢作乱,为了万世基业之和平!

不仅仅如此,陈玉皎还与赢厉拟定了一份奖赏名单,于城墙之上,当众宣读: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御史大夫查奸佞有功,太保忠君爱国,内史矜业勤勉,咸陵令善待百姓…………”

念了长长一串名单,上至三公,下至一个县令,几乎表现优异的忠臣全数记录在案。

“以上每人奖绸缎三十匹,白银五百两。”

还有最重要之政策:“日后每三月当众公告《朝野鉴·忠奸榜》,奸者惩,良者赏!”

这是昭告天下,赢帝赏罚分明!只杀该杀之人,良者每月反倒会得到奖赏!

而且能上朝野鉴忠榜者,还能得到朝廷全权承办的庆贺宴,于帝王的行宫得以犒赏!

一时之间,全华秦国内原本对秦帝的那一抹恐惧、乃至愤懑、不满,忽然就被抹去一大截。

说他暴君?

人家仅仅只是奖罚分明而已。

潜伏在暗中的那些人,胸口生生堵了一口血。

本打算今日就行事,未曾想他们的应对策略如此之快!

是夜。

听雪宫中,赵隽送来一堆高高的奏折。

赢厉披着厚厚的斗篷坐于案桌前,在处理一堆政务。

他多处理一些,阿厉便能早些入睡,不必熬那么久。

看到《朝野鉴·忠奸榜》之事,赢舟眉心微微皱了皱。

陈玉皎,倒的确是个有才之人。

若她如此尽忠尽职匡扶朝堂内政,华秦上下定是郎朗清明、海晏河清。

可惜……

“咳咳咳……”

赢舟又开始咳嗽,单薄的身形在夜里如同独钓寒江雪的深山之人。

他的嗓音轻和:“此政策可落实。

另、之前让你筹办之事,继续。也要派人护好她与阿厉。”

他从不曾想,与他们为敌。

夜,越来越凉了。

而万碧宫里。

李清随深夜送来南楚国一堆物事。

景媚宜近日心情很不好,景由厚到底是她的侄子,就那么死了,还赔偿那么多物事!就像是硬生生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来。

而且上一次差一点点、险些就成功了,未曾想……

李清随亦在沉声严谨地叮嘱:“媚儿,越是艰难之时,越要戒骄戒躁。

你的性子若是不好好管管,极易惹出大事。”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任由华秦如此壮大嘛?”

景媚宜慵懒的依靠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中的一朵花:

“你可别想骗我,我都听说了,近日陈玉皎在朝堂里混得如鱼得水,帮着赢厉匡扶朝政,还设立什么忠奸榜。

这么下去,我们屹儿可是再没有机会了!”

提起此事,李清随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以前的赢厉行事暴戾,从不屑于用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如今因陈玉皎在,倒也懂得收拢人心?

若赢厉洗去暴君之名号,屹儿那仁君之名又如何立得起来?

屹儿也不争气,不管着陈玉皎,反倒护着她,任由她为所欲为。

李清随把玩着一串手腕间的檀木珠,深邃老道的眸色渐渐沉下:

“不急,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