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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泼。

一众宫人紧张地顶着华盖而行,夏公公更是紧随帝王其后,为其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油纸伞。

只是……当那恢宏的队伍行至一高角回廊时,不远处的军机阁殿前,正巧停下一辆锦白色的驷马马车。

殿内。

陈玉皎听到动静,抬眸看去,就看到那辆精致的马车,以及从马车上走下的赢长屹。

他身着一袭银白色锦衣,手执一把古法油纸伞,步伐从容,气质尊贵沉稳,宛如琼枝玉树,山巅松柏。

陈玉皎起身走过去,疑惑问:“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以往他极少进宫,尤其还是在政局复杂之时。

赢长屹走进屋檐之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稳重沉和。

“接你”二字,到嘴边时,又变成一串长长的掩饰:“去看母妃,顺道接你。”

他的神色平和,无人看得出他深深压制的情感。

陈玉皎自然而然走到赢长屹的雨伞下,与他一同朝着马车走去。

赢长屹手中的伞极大,他轻轻地将伞偏向她的方向,为她遮挡着风雨。

雨势极大,如同天河倒倾,那伞边形成巨大的雨帘,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大雨里并肩而行的两人,画面显得格外融洽而美好。

而秦宫高处的长长庭廊之上,那抹高大峻拔的身形脚步停顿。

他居高临下,眼中倒映着雨中那两抹并肩而行、同撑一伞的画面。

雨势汹汹,狂风阵阵。

帝王那帝冕流珠随风晃动,其下那双长眸深邃,犀利,深远,难以捉摸。

另一个无人可见的角落。

赢修堂那抹身形掩映在转角处,滂沱的大雨是他最好的庇护。

他远看着那些场景,眸色一点点变得冰冷。

呵,他们这位暴戾无情的帝王,竟也有今日。

他看得出来,赢厉,十分在意陈玉皎。

人一旦有了软肋……

是夜。

雨停了。

可宗家却秘密而来一不速之客。

正是赢修堂。

密室内,赢修堂与宗太保相对而坐,开门见山:“宗太保,可有兴趣一起匡正这朝堂?”

宗峥重眼皮微跳:“不知赢典客是何意思?”

“华秦朝堂本来稳定,可自从陈玉皎入朝堂后,破三公制,甚至扶持李太仆一党,蛊惑君心,欲壮南楚势力!”

赢修堂单是说着,就目光泛冷:“我华秦朝堂,岂容外客当政?

我们一同——逼秦宫,请赢帝、诛杀陈玉皎!重正朝堂!”

宗太保听到“逼宫”二字,向来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他,神色也骤然大变。

“赢典客,逼宫……这实在太大逆不道……”

“宗太保听错了,不是逼宫,而是除佞女!

我们集结满朝文武,加上手中兵权控制,力请君上恢复祖制。

除此之外,绝不行任何大逆不道之事!”

赢修堂脸色沉和而正气,开始细讲详细计划:

“秦宫三拨守卫力量。其一,战寒征的龙卫大营,守卫秦宫外围,可利用燕凌九牵制。

其二,宗太保手中一万五的内宫精将警卫,至今未交权,还在太保手中。

其三,也是最为棘手的,便是君上身边那五千黑御卫。”

“不过,黑御卫值守在龙台殿、龙寝殿周围。

若太师赢舟忽然犯病,君上前往。君上最在意的就是太师赢舟,会失了分寸。”

“而五千黑御卫想去赢舟的听雪宫营救,必须经过足有两里地的宫巷。

若你的精将拦住黑御卫,赢帝在秦宫之中,便是孤立无援!”

赢修堂仿若已看到当时的画面,以木筷蘸水,在桌上比划着,“到时,我们联合三公九卿,满朝文武百官,当众奏请赢帝,诛杀佞女,恢复祖制!

赢帝为了大局、为了帝位,别无选择,只能将陈玉皎诛杀!”

若是不愿……为了一个妖女不愿,那便……呵!

赢修堂掩盖住满眼的深沉,“只要赢帝同意,朝堂便可恢复以往的三公制;李清随,南楚之人,也只能是个养马的,永不可入主中枢!

而这期间,并不要求宗太保做什么,只是暂且拖延黑御卫而已。  ”

说话间,赢修堂还给宗太保倒了杯茶:

“你我、也并未做出伤人之举。皆是除佞女之大功臣!

并且事后请罪,以除佞女的名号主动公示于天下,得到的会是六国之夸赞!赢帝总不可能诛杀勇于直谏之臣!”

一切前因后果,早有筹谋得周全而妥当。

宗太保听着,目光还是闪烁着,不太同意。

去逼那个喜怒无常的赢帝,这实在太冒险,等同于钻进虎口里拔牙!

可赢修堂又问他:“宗太保,你当真要交出手上这兵权、军器部管理权,沦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夫子?

当真要看李清随一党在朝堂呼风唤雨,随意欺压我们华秦官员?

甚至……宗将军之仇,宗太保不想报了吗?”

最后一句话,问得十分深幽。

宗太保又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儿子。

被陈家忽悠,上阵杀敌,最后陈震岳成为国尉,陈太傅活着归来,他的儿子……却被战火活活烧死……

宗家与陈家,不共戴天!

陈太傅已死,还要留一个女流之辈陈玉皎,来夺走他们的权利?

宗太保终于是同意:“好!那便围困帝王,三公九卿联名奏请!诛杀佞女!稳固朝堂清明!”

两人制定了十分详细的计划。

不过……

他们皆没有注意到……

暗室外面的一个书架,一抹深沉庄重的身躯正立在其后。

正是宗肃。

暗夜里,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长屹府。

陈玉皎回来后,房内有温度适中的药浴,桌上有赢长屹早已准备的膳食,各处花瓶里插着的新鲜荷花莲蓬,是每日新鲜置换,雅致异常。

她洗去一日的疲惫后,与赢长屹相对而坐在案桌前。

这还是成婚后,两个人第一次这么安坐用膳。

赢长屹在为她盛汤,尊贵优雅的动作、和那眉宇间的对她的关切,赏心悦目。

陈玉皎看着赢长屹时,心里不由得腾起些愧疚。

本想着与他联姻,互相照顾,但她能为赢长屹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一直是他在照顾她。

这种相处模式,她也有些……

“玉皎,食宜专致,不可分心。”赢长屹低沉的嗓音带着提醒,将手中的玉瓷碗递向她。

只是,陈玉皎伸手还未接过之时,一个黑衣锦卫忽然从外面大步走来:

“陈客卿,朝政急事,君上请你立即前往!”

来的人,是晏伐,黑御卫统领。

竟然派这么重要的人物前来接她……

陈玉皎眸色微微一变,今日离宫时还甚好,忽然出现紧急事宜?

是那些人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