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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西京皇宫内,王韺已整整三日未曾合眼。他紧盯着眼前的沙盘,不断推演着各方势力的反应与局势走向。
高丽国内四方势力盘根错节,相互交织。崔忠献权倾朝野,王韺虽居国王之位,却有名无实。将门掌控着军队,地方豪族则富甲一方。
崔忠献以豊州为根基,早在神宗王晫在位之时,便开始暗中布局,逐步拉拢联络将门与地方豪族。其势力犹如春日破土的春笋,节节攀升。
随着矛盾日益尖锐,王晫最终命丧宫中。而王韺,这个看似懦弱无能、整日闲散无为的皇族子弟,被崔忠献推上王位,成了新的高丽国王。
自登基以来,悠悠二十载已逝。这些年,王韺凭借国王这一身份,暗中施展权谋,巧妙分化、拉拢将门与地方豪族,终于渐渐积攒起足以与崔忠献抗衡的势力。
从坐上王位的那一刻起,王韺便深知,王晫乃是被崔忠献联合将门和地方豪族毒杀于深宫之中。但他只能佯装不知,在众人面前竭力扮演好那个怯懦、易于掌控的傀儡角色,甚至还故意纵容、蛊惑崔忠献揽权。
王韺心里明白,自己的王室身份乃是唯一的依仗。崔忠献已然成为实际上的高丽主宰,他没必要为了国王这一虚名,去得罪地方豪族和将门。
基于这般认知,自成为国王之日起,王韺便过上了荒淫无度的生活,对崔忠献揽权和排除异己的行径视而不见,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
他深知,高丽国土有限,权力总量亦固定,崔忠献越是揽权,便越会与将门、地方豪族产生冲突。而崔忠献也清楚,要巩固自身地位,就必须掌控足够的军权与财权,三方冲突在所难免。
在王韺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崔忠献的势力愈发庞大,将门和地方豪族对他的怨恨也与日俱增。这便给了王韺拉拢分化的契机,经过他精心布局,如今王韺已获得半数以上地方豪族的支持,以及四成将门的拥护。除去那些中立派,他已然具备与崔忠献一决高下的实力。
王韺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与虎谋皮,即便打倒了崔忠献,也必定会有他人取而代之。但如今情形已然不同,这个取而代之的人不会再是单一个体,而是多个势力的代表。唯有如此,他王韺才有机会成为真正手握大权的一国之主。
人的野心无穷无尽,崔忠献亦不例外。就在数年前,王韺偶然知悉崔忠献竟在暗中与大华勾结。这一发现令王韺大惊失色,他瞬间意识到,崔忠献这是打算借助大华之力除掉自己,以成为名副其实的高丽国王。
从那一刻起,王韺明白,此时他不能再继续韬光养晦,必须展现自身实力,收拢众多中立派,彰显出自己能够与崔忠献抗衡的实力,以安抚人心。于是,两人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若不是王韺当机立断,及早展现出可被扶持的实力,赢得众多将门和豪族的支持,恐怕早已步了哥哥王晫的后尘。
所以,当王韺得知崔忠献在沿海地区集结兵力、筹备补给站时,便料定崔忠献这是在为大华军队的登陆做准备。后来义禁府传来的情报,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大华的领兵将领正是风头正劲的镇南侯杨炯。
王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深知此时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于是,他以练兵为名,在全国范围内调兵入京。如今,西京周边已然集结了十万大军,而崔忠献手中仅有不到七万的精兵。情报显示,杨炯所率军队不过一万人,即便他真的前来,短期内也休想助崔忠献攻下西京。
王韺心中早有盘算,这场战争已然不可避免,而且他坚信,自己拖延的时间越久,胜算便越大。
原因无他,王韺很早之前便暗中与金国皇帝完颜撒离赫取得联系,并承诺只要金国能助自己坐稳高丽国王之位,高丽愿意世代向金国称臣,年年纳贡,岁岁朝谒。
如今金国在战场上势如破竹,形势一片大好。只要能拖到金国消灭辽国的十万大军,完颜撒离赫便会派兵支援自己,到那时,高丽的局势将彻底改变。
说起王韺与完颜撒离赫的结盟,几乎是一拍即合。
对于王韺而言,可供选择结盟的国家仅有华、辽、金三国。但大华选择支持崔忠献,且与高丽并不接壤,故而王韺第一个便排除了大华。辽国与大华乃是盟友,向来瞧不起高丽这个小地方。王韺曾派使者前去接触,辽国开出的条件近乎侮辱,王韺若答应,便等同于亡国。
如此一来,可供选择的便只剩下金国。
对于金国而言,他们正与辽国交战,作为一个新崛起的国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愿意奉上财货和领土,完颜撒离赫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在国际上,金国的盟友本就不多,多一个与自己接壤的高丽作为盟友,对金国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双方很快订立盟约。
王韺只需拖到金国取得大胜,完颜撒离赫领兵南下,他便能彻底扫除高丽数十年的积弊,成为真正手握大权的一国之主。这便是王韺不主动出击讨伐崔忠献,不明发檄文将崔忠献打成反贼的缘由。有些事情虽要去做,但必须选择合适时机,否则极易好事变坏事。
回想起这些过往,王韺轻抚着自己的大肚子,长叹一声:“与虎谋皮,鲜有善终。局势如此,又当奈何。”
“王上,义禁府主事刘明求见!” 内侍高声禀告。
王韺闻言一愣,沉思片刻,冷漠道:“让他进来。”
“喏!” 内侍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中年汉子匆匆步入宫门,急切禀道:“王上,谷州急报!大华军队于子时攻打谷州,焚毁城池,抢夺财货,烧毁粮仓。如今杨炯领兵五千,正朝西京赶来,最快明日午时便至。”
“什么?他不是在瓮津登陆吗?怎会出现在谷州?绝无可能,这两地相距近千里,他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腹地谷州?你可知谎报军情是何下场?” 王韺惊诧不已,厉声呵斥。
刘明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王上明鉴,卑职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谎报军情。谷州义禁府连续发来三封急报,前后相继,一封比一封详尽,绝无出错可能。”
王韺皱眉不语,冷声道:“确定是杨炯领兵?”
“确定无疑,义禁府的人亲眼目睹杨炯在谷州北城墙写下‘纵火者杨炯,杀人者大华’十个朱红大字,且清楚瞧见他们身着赤红麒麟服,断然不会有错。”
王韺闻言,沉默着走向沙盘,凝视良久,急声道:“崔忠献可有动作?”
“卑职已飞鸽传书至海、平、黄、豊、瓮津五地的谍子询问。依以往经验推测,此刻崔忠献应该还没有动作,否则卑职应最先收到他们的传书,而非主动去询问。” 刘明自信地推测道。
王韺点头,深吸几口气,叹道:“看来咱们是中了崔忠献的计了。他在瓮津大张旗鼓地接应大华军队,令我们误以为大华的登陆地点在此,事实上也的确让我们的谍子看到大华船只进港,可如今看来,这些皆是崔忠献故意透露给我们的信息。
大华此次共一万人,显然这杨炯的五千人才是从别处登陆的主力部队。观其出现在谷州,又奔向西京的举动,分明是想引诱咱们调兵。一旦咱们将海、平、黄三州的兵力调走,崔忠献必定会大军压境,强攻西京。”
“请王上示下!” 刘明眉头紧锁,恭敬询问。
王韺凝视着沙盘,沉默良久,冷声道:“传令,黄州将军金方统率八千步兵,凭借狼山余脉的地势,在西京东南方向、面向谷州的狭窄地带构筑防线。其核心任务是严密守护西京的重要通道。
杨炯所率的五千兵马,绝无攻打西京的可能。毕竟我军在西京周边集结了十万之众,他那区区五千人,绝不敢贸然前来送死。依我判断,他的真实意图是以攻打西京为幌子,凭借骑兵的高机动性,迫使我们打乱海、平、黄三州的军事部署,从而为崔忠献在正面战场创造有利的作战空间。因此,杨炯极有可能驱使这五千兵力在各地流窜滋扰。
在此情形下,我军务必保持镇定,切不可自乱阵脚,应秉持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死死扼守西京的进出要道。除金方执行此次新的作战任务外,其余各部的作战计划均维持不变,按原部署驻守原地,静等崔忠献进攻。”
“是!” 刘明大声领命,匆匆传令而去。
宫殿重归寂静,王韺抬眸,望向宫门外那漆黑如墨的夜色,长叹一声:“女儿呀,看来爹并未猜错,杨炯这不就帮着崔忠献来谋反了嘛。”
言罢,他不再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向沙盘,继续梳理、分析当前的局势。
豊州城主府内,崔忠献正看着最新送来的情报,脸上笑意难掩,竟放声大笑起来。
“相爷,究竟是何事让您如此开怀?” 一众亲信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崔忠献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脸上的皱纹都因笑意而堆叠起来,说道:“杨炯已成功登陆!不仅火烧谷州,还将那三千南海兵尽数歼灭。此刻他正朝着西京进发,最快明日午时便能抵达。”
众人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回想起最初,大华左相来信,要求崔忠献筹备军队登陆的相关事宜以及后勤保障工作。得到消息后,众人便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猜测。
当时首要的问题便是,杨炯率部在高丽登陆,目标究竟是谁?众人反复分析,得出的结论无非是高丽或者金国。
分析认为,如果目标是金国,从表面看,大华和辽国是盟友,如今辽国在前线战事吃紧,大华出兵相助似乎说得通。但很快大家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此次大华仅派出一万兵力,就凭这一万兵去对抗金国,实在是不切实际,大华显然不会如此鲁莽。
那么剩下的便是高丽了。
仔细思量,高丽与大华并不接壤,一旦金国战胜辽国,高丽大概率会倒向金国一方。如此一来,今后大华无论是在陆地还是海上,都可能受到金国的侵扰。为避免这种隐患,先下手为强,帮助崔忠献彻底掌控高丽,扶持一个亲大华的政权,便成了大华的考量。
而且当下,金辽两国激战正酣,大华刚刚经历国战,周边国家都在暗中观望。高丽作为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国家,正适合用来立威,震慑周边各国。从各方面条件来看,此时出兵高丽,确实是个不错的时机。
崔忠献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下定决心与王韺彻底决裂,打算借助大华的力量,实现自己全面掌权的野心,将王氏皇族彻底推翻。
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猜测。
毕竟杨炯和相府都未曾明确表明此次出兵的目标,所以崔忠献一直忐忑不安。如今,终于得到杨炯火烧谷州,并在城墙留书表明大华身份的消息,众人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这时,一位亲信幕僚笑着说道:“相爷,当初得知杨炯遭遇海龙卷,仅有三千人在瓮津登陆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这次我们要倒霉了。没想到啊!原来杨炯还有五千兵力在别处登陆,而且马上就要打进西京了,这可真是上天都在帮相爷啊!”
一位将领也跟着附和道:“还是相爷您有远见,将那三千大华兵的行踪隐匿起来,还故意放出消息说杨炯已在瓮津登陆,这才稳住了王韺,没想到还意外地为杨炯攻打谷州创造了机会。”
崔忠献听着两人的奉承,轻轻抚着胡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当初散布杨炯在翁津登陆的消息,实则有着多重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迷惑王韺,令他摸不清虚实;另一方面,也是想暗暗逼迫杨炯和相府表明态度。再者,他也想借此告知追随自己的人,自己背后有大华最有权势的人支持,跟着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崔忠献心里清楚,以杨炯的身份和地位,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在海龙卷中丧生。且不说相府的护卫力量有多强大,就凭杨炯镇南侯、宸公主驸马、相府唯一嫡子的身份,再加上他战功赫赫,是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才俊,他身边的防护手段和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案必定数不胜数。
所以,杨炯必须在自己势力范围所在的翁津登陆,因为他的身份就代表着大华的态度,在翁津登陆便等同于表明大华支持自己。所以,即便杨炯实际上并未与那三千兵一同在翁津登陆,崔忠献也要对外宣称他在此登陆。
之前,崔忠献一直担忧杨炯是有意不在翁津登陆。如今得知杨炯正攻打西京,他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了,这怎能不让他开心?
“相爷,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一个坐在崔忠献下手的书生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问道。
崔忠献见是自己帐下第一谋士询问,立刻收起笑容,郑重问道:“仲夫,可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安仲夫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神情严肃且认真地说道:“相爷,如今既然已经明确了相府的态度,我们便不能再这般按兵不动了。应当适度营造出大军压境的态势,将黄、平、海三州王韺的军队牢牢牵制住。
再者,那三千大华兵不是一直叫嚷着要攻打西京吗?我觉得不妨放他们出海北上,绕道宁州,从背后对西京发动攻击。而我们的首要任务,便是死死牵制住海、平、黄三州的十万大军,让杨炯去做那弑君之事。
不过,单纯依赖杨炯也存在风险。
所以,我认为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可以打着入京勤王的旗号,主动与黄州的军队交战。毕竟是王韺自己下达的动员令,而我们在名义上依旧是王韺的军队。如此一来,黄州的守军必然不会放我们入京,这一仗也就势在必行。
一旦打起来,黄、平、海三州的军队肯定会收缩防线,这样我们就能占据主动,更好地牵制住王韺的军队,从而为杨炯攻打西京创造有利条件。
总的来说,当前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我们的行动策略应当是先下手为强,把战场选在离西京最近的黄州,以此占据主动地位,这么做的好处在于,我们师出有名,打着入京勤王的口号,谁阻拦我们,谁就会被视为反贼。即便王韺将我们打成反贼,我们也能声称王上已被他人控制,我们只是要入京查明真相。
至于善后事宜,不管最终杨炯是否成功弑君,传闻和消息都要指向是他所为。如此一来,我们在名声上便不会受损,还能借此拉拢那些中间派势力,大业可期。”
崔忠献闻言频频点头,环顾四周,威严道:“诸位对仲夫所言,可有意见?”
“公子对局势看得向来透彻,我等并无意见!” 一人率先开口。
“唯相爷命是从!” 众人齐声高呼。
“好,事不宜迟,即刻行动!郑富亮听令,你即刻率领兵马进攻黄州。一旦黄州方面收缩防线,你便马上撤兵,前往海州与我儿崔高所部会合。务必想尽办法,牢牢牵着王韺的鼻子走!” 崔忠献神色威严,大声发号施令 。
“是!” 郑富亮拱手领命,匆匆而去。
“诸位,成败在此一举,有劳了!” 崔忠献起身,朝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回礼,齐声回应:“誓死效忠相爷!”
言罢,纷纷走出府邸,各司其职,准备即将到来的决战。
崔忠献见众人皆已离去,拦住安仲夫,叹道:“仲夫呀,怎么还这般见外,当年我从海上救下奄奄一息的你,你便认我做了义父,这么多年你劳苦功高,为我奔走各处,对局势的把握更是透彻,在外人面前怎么还叫我相爷?”
“义父,弟弟……。” 安仲夫长叹一声,一脸愁苦。
“混账东西,他又找你麻烦了?好呀,你等着,我这就写信让海州家将执行家法!” 崔忠献作势就要提笔。
“义父且慢,弟弟如今是带兵将领,绝不能损了威严,莫要为了这些小事动怒。” 安仲夫急忙制止。
崔忠献放下笔,看着安仲夫良久,叹道:“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义父当年将我救下,又对我委以重任,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如今大敌当前,万不可在内部出了矛盾。” 安仲夫郑重其事。
崔忠献点头,道:“放心,你的功劳义父都记在心里,事成之后,封侯拜相自不在话下!”
安仲夫面露喜色,大声道:“义父大恩,孩儿没齿难忘!”
“好,去忙吧!越到这时越不能懈怠!” 崔忠献拿起桌上军报,再不多言。
安仲夫再次一礼,转身离开了府邸。
崔忠献见安仲夫离去,放下军报,轻叹一声,眼神晦涩不明。
安仲夫嘴角冷笑一闪而过,回到自己府邸,独自坐在书房,闭目沉思。
“啄木儿,老爷来信,叫你继续隐藏,不要冲动。” 一少女的声音骤然响起。
安仲夫睁眼,叹道:“恐怕是难了,那三千人崔忠献本想着要留在瓮津逼少爷最终担下弑君的名头,如今被我提议送去宁州,按照我对那老狐狸的了解,恐怕是要对我有怀疑了。”
少女闻言,柳眉倒竖,骂道:“那老狐狸从来就没信过你,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给他办事,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没少找你麻烦,每次都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哪次真当你是义子了?这么多年看你渐渐有了威望和自己的势力,他那心中肯定是早就有想要除掉你的打算了。”
“哈哈哈!你个丫头,这么说话,哪还像个高丽人!” 安仲夫笑着打趣道。
“我要饿死的时候,可没有一个高丽人给我一口饭吃。凌辱我的那些人可全都是高丽人。是你这个大华人救了我,是你把我送去了大华,是老爷给了我饭吃,是摘星处的姐妹给了我关心,我早就不是高丽人了。” 少女冷漠而言,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哎!你说你既然脱离了苦海,还回来干什么?” 安仲夫长叹一声,满是不解。
“你这话问过很多次了,我的答案一直不变,报恩。报你的救命之恩。” 少女郑重回应。
安仲夫闻言沉默,良久,开口问道:“少爷联系上了吗?”
“没!少爷好像是刻意不联系家里的人,都是用的内卫和安抚司的谍子。” 少女叹道。
安仲夫闻言一愣,语带埋怨道:“跟夫人一样心软。”
“夫人若不心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你一个前朝皇族遗孤?你别乱说话!” 少女瞪眼嗔道。
安仲夫沉默半晌,面现正色:“两件事要你去做,告诉少爷崔忠献的行动和误判,通知崔高身边的人,时刻准备行动。”
“山鬼谣领命!” 少女不再嬉闹,郑重回应,转身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安仲夫重新闭目凝神,多年未曾出现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王府到处都在死人,到处都是惨叫,母亲将自己藏在水缸之中,透过缝隙,是他这辈子都不敢去回想的场面。
母亲绝望哀求的眼神,谢南刚进门的震惊和愤怒,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往事诸事皆不清晰,唯独这两个女人的眼神,仿佛是刻在自己心里一般,清晰得吓人。
谢南怒目圆睁,猛地旋身,“砰” 地撞上门。利剑出鞘,那群衣衫不整的畜牲,无一生还。
水缸里的他紧紧捂住嘴,双眼瞪得滚圆,恐惧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别出来,三更我来接你!” 这是谢南唯一说的话。
安仲夫睁眼,轻叹一声,声不可闻:“好久没吃谢姨娘做的饭了,这次事了,该回家喽。”
说罢,他缓缓伸出手,拿起案几上的情报,目光缓缓扫过。书房内唯有那灯火在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 “噼啪” 声,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