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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引着一众家眷,随着杨文和一道,迎着那初升的朝阳,款步行于长安大街之上。
杨文和步履沉稳,仪态从容,瞥见一家酒馆正开了店门,便含笑道:“掌柜的,你可真是勤快,这般早便做起生意来了。”
那掌柜的亦是个有眼色的,抬眼一瞧,慌忙躬身行礼,口中连称:“小人见过梁王。”
杨文和微微摆手,轻声笑道:“不必多礼,给本王打上一坛‘天下春’,算是你今日头一遭买卖。”
“好嘞!” 掌柜的哪敢有半分耽搁,三脚并作两步,小跑着冲进店内。不多时,便手提一坛酒,满脸堆笑,恭恭敬敬送至杨文和手中。
杨文和接过酒,瞥见一旁杨炯苦着脸,不禁笑骂道:“瞧你这模样,还愣着作甚,给为父付钱!”
杨炯哭丧着脸,嗫嚅道:“老爹,我平日里可从不带钱。”
言罢,又转向掌柜,笑道:“掌柜的,我今儿身上没带银子,你去兰蔻坊销账便是。”
掌柜的一听,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道:“可不敢,可不敢!王爷能赏脸光顾小店,那是小人的福气,哪还敢要钱,权当是讨个开门的彩头罢了。”
正说着,李潆莲步轻移,上前自内卫手中接过银钱,递与掌柜,含笑道:“这酒可不能白喝你的,今日咱长安便可迎春喽。”
掌柜的手攥着那多出许多的银钱,面露惶恐,满眼疑惑地望向杨文和。杨文和和煦一笑,温言安抚道:“今日只管安心做生意,长安呐,还是原先那繁华长安!”
言罢,杨文和仰头畅饮一口美酒,复又封好酒坛,递与杨炯,叮嘱道:“余下的酒,明日给你陈伯伯送去,告诉他,长安回春了。”
杨炯手捧那坛 “天下春”,默立良久,终是将心底藏了许久的疑惑问出:“老爹,您不是还有后手吗?怎的不见施展,莫不是在诓那皇帝?”
杨文和瞥他一眼,耐心解释道:“你这孩子,那可是咱家保命的最后倚仗,专为防皇帝昏聩、祸乱天下所备。既现有更周全法子善后,又何须行那激烈之举。”
说话间,杨文和还不时向街边拱手,回应长安居民的问安。
杨炯却仍苦着脸,嘟囔道:“爹,我实在不愿娶李淑!那皇帝明摆着算计咱家,拿这天下赌您不敢造反,即便如此,他还不放心,硬要咱家一路保李淑掌权。这等事,您怎就应下了?”
杨文和长叹一声,环顾身边几个孩子,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些孩子啊!往后在朝堂历练,看事儿别只瞧表面,光想一头,怎不想想,那眼前所见,就一定是最终结局?
第三代皇子最快也得来年八月才降生,皇子真正掌权,少说也得十年,这十年间,大华断不会再有大的动荡。再者,如今为父这权势,可比往昔更盛,凭这十年之功,为父有信心缔造一个盛世大华。
这十年,为父带着你们成长,往后便是由你们年轻人掌舵大华。且放心,那二狗的子嗣,绝无可能成为新皇。往后咱家只需周旋于寒门与世家之间,前五年安定大华,后五年发展国力,做好这三件事,诸多难题便能迎刃而解。”
杨炯又是一声叹息,满面忧色,低声道:“我总觉着,这并非皇帝无奈之举,我怕他还藏着后手,咱们不知。他定能料到咱们不会辅佐二狗的子嗣上位,万一到时候,李淑再生变故,您多年心血,岂不白费?倘若她再使出什么阴招,咱们怕是防不胜防。”
杨文和皱了皱眉,没好气回道:“你呀,还是没领会为父之意!眼下这局面,看似咱们妥协,实则却造就了更加庞大势力,一股足矣繁荣大华的势力。咱们手握朝堂十年,到那时,还怕结果不好?
为父帮你铺垫十年之路,往后你作何抉择,为父绝不干涉。至于你说李淑的那些手段,根本不足为惧。拿出你的本事来,从古至今,没听说姑姑舍弃儿子辅佐侄子的。”
杨炯急得直跺脚,嚷道:“您真是我亲爹哟!”
李潆在旁瞧得真切,狠狠剜了杨炯一眼,嗔道:“梧桐,走!姐姐带你去见姨娘,你姐夫怎么欺负你的,都跟姨娘好生讲讲。”
说罢,拉着李撤,款步迈入相府。
杨文和见状,瞪向杨炯,数落道:“你平日不还自诩什么探花郎吗,怎连个丫头都摆不平?”
杨炯眼珠子一转,小声嘀咕:“您不也没搞定我娘,书房那床,不会是您的文玩吧”
杨文和一听,气得跳脚,作势一脚踢向杨炯屁股,笑骂道:“你这混小子!”
杨炯哪敢躲闪,苦着脸道:“爹,我是真不愿娶李淑,您儿媳妇已然够多。她若进府,还不得闹翻天?萱儿本就一肚子气没处撒,我亏欠她甚多,她若知晓此事,非得伤心欲绝。还有承春,她做梦都想弄死李淑,真要娶进门,保不准她一气之下,跑去西夏,拉起兵马反攻大华。”
杨文和听他这般言语,更是火冒三丈,大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招惹李淑,哪来这档子麻烦事?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瞧瞧你招惹的这些姑娘,哪个是省油的灯?我跟你娘都头疼死了,谁都不想做妾,少夫人那些事都快分得差不多了,萱儿回来你爹我都不好意思见她。”
杨炯耷拉着脑袋,任由杨文和责骂。杨文和瞧他这般模样,也没了继续教训的心思,沉声道:“你当真以为李淑会嫁入相府?也不动动脑子,打仗把脑子打没了?”
杨炯一脸茫然,疑惑道:“啊?圣旨不是说来年七月七成婚么?”
杨文和微微摇头,提点道:“那是为保李淑性命,怕你娶了李潆便没了顾忌,更是给她争取半年时光,好在朝堂站稳脚跟。皇帝若真想让你娶她,就不会给她塑金身,更不会封你做镇南侯。”
杨炯闻听此言,沉思片刻,眼前一亮,恍然道:“我懂了!镇南侯治所在临安,我若赴南方任职,李淑便没理由滞留长安!她定会寻借口推脱大婚之期。”
杨文和微微点头,补充道:“不止如此,你且想想,朝中其他大臣能容你娶李淑?颜夫子那些新掌权的老家伙,心心念念要让寒门入主朝堂,他们可不敢冒险,更不会把李淑拱手让与咱家。你若真与她成婚生子,他们支持二狗的孩子上位,岂不成了笑话?姑姑不帮亲儿,反倒辅佐侄子,天底下哪有这等事?所以说,往后你想娶谁便娶谁,只要面上过得去,不在长安便好。”
杨炯茅塞顿开,心中暗叹:原来皇帝这一招,深意竟在此处。一来,赐婚可让相府投鼠忌器,没了对李淑下手的由头;二来,给李淑半年光阴,使其能在朝堂立足;三来,挑起寒门与世家纷争,借二者争斗,为皇子成长争得时机。
“哎!这皇帝看人的眼力、玩弄权术的手段,当真了得。” 杨炯不禁脱口而出。
杨文和闻听,神色凝重,谆谆教诲道:“孩子,你需牢记,这世上,天生的善恶之人极少,多是受成长环境与教育熏陶,成了不好不坏的人。就如那李乾元,少年时受尽冷眼、屡遭欺凌,久而久之,养成了揣摩人心、自卑敏感的性子。即便他贵为九五之尊,这性情也难免影响决断。唯一化解之法,便是敞开心扉,接纳他人。说来容易,做来却难。你日后教养子女,定要将他们置于不同环境磨砺,切不可养于单一温室。”
杨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嬉皮笑脸道:“我可不会教孩子,往后有您二老操心去吧。”
“你这臭小子!” 杨文和笑骂一句,引着他走向祠堂。
杨炯熟门熟路,取了长香,一边点燃,一边絮絮叨叨:“老祖宗们呐!我这一路,可真是历经波折,今儿可得跟你们念叨念叨。
每次来拜祭,我哪回不是诚心诚意,恭恭敬敬,可也没见多些好运眷顾。回回都是险象环生,意外不断。
先前那些遭际不提也罢,就说穿越沙漠那次,好好的,突然遇上大沙暴,我那数百兄弟,眼瞅着草原就在前方,却都永远留在了那黄沙之中,我那小棉花,也险些丧命。千辛万苦出了沙漠,本想着能大干一场,谁料又被人像撵兔子似的,在草原上四处奔逃,寒冬腊月,差点冻死在雪地。好容易到了兴庆府,本想给那些西夏人来个神兵天降,开头倒也顺利,偏生最后一回,月亮一出,差点没被乱箭射死。
这都罢了,你说我都最后一战了,您老几位就不能发发力?上下打点打点呀,本是西北风助力,刚升空,风向突变,成了北风,我当时差点没吓死。
好在,我总算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念在我一回府就来给你们上香的份上,下次好歹也让我尝尝鸿运当头的滋味。我如今是真怕了,往后定个计划,至少得备三个后手,老祖宗们要是再折腾我,我怕是要散架咯,到时候,你们可就要睡茅房啦!”
杨炯边说边虔诚上香,直至给最后一位祖宗上完,屈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见杨文和静静站在身后,杨炯小心翼翼问道:“爹,我刚那些话,没说错吧?”
杨文和先是轻轻咳了一声,又重重咳了两下,嗓音略带沙哑,缓声道:“无妨,自家祖宗,随心所言,他们欢喜听着呢。”
杨炯点头,默默跟在杨文和身后,低声道:“爹,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能活着回来,想来祖宗们已是庇佑有加。”
杨文和背过身,脚步加快些许,闷声道:“不贪心!咱家供奉他们多年,你不在时,小鱼儿日日帮着上香,清扫祠堂,费了不少心力。让你往后顺遂些,算不得什么。”
“爹,您这是去哪儿?不是要吃团圆饭么?” 杨炯满心疑惑。
杨文和摆了摆手,独自折回书房。
杨炯喉结滚动,扯出一抹笑意,大声道:“回家,真好。”
话音刚落,便听长安城中喧闹震天,鞭炮齐鸣,一片欢腾。
杨炯快步走出府门,向门郎问道:“外头何事这般热闹?”
门郎满脸喜色,高声回道:“回少爷!中枢颁旨,西夏覆灭,长安之围已解,百姓们正欢庆呢!”
“长安春,天下春呐!好,去,告知阿福,今儿个大伙都去账房领赏,一同庆贺这春回大地!” 杨炯开怀大笑,脚步轻快,转身步入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