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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玫把三岁的刘斯年放在五层楼高的窗台上。

她先逗他,看他笑了,就猛地往后一推,一副要推他下去的架势,孩子被吓哭了,她又拉回来抱住。

喃喃自语:“要是哥哥能看到你哭就好了,他一定会心疼。”

有时,她让保姆把孩子抱来花园,很慈爱的喂他吃饭,温柔和善。

可吃着吃着,她不高兴了,拿玫瑰花扎他。

一边扎一边生气。

“你怎么还不长大,这么小这么弱,我怎么带你去找哥哥!”

五岁前的刘斯年,最怕的就是保姆带着他去找妈妈,他满心期待却也瑟瑟发抖。

她最后一次伤害他是和刘贵河吵架。

原因是什么,刘斯年不记得,就记得她要走,刘贵河不让。

争执间吵醒了刘斯年,他忘记了这种情况应该躲得远远的,而是走上前拽着刘贵河的裤脚道:“爸爸,你别打妈妈!”

然后,他就被谢玫一把推开,谢玫不过是随手,气头上,根本没想起这里对于一个孩子有多危险。

刘斯年就这样顺着二楼的楼梯一路滚了下去,滚到了一楼。

在保姆的惊叫声里,刘斯年最后的记忆是谢玫惊慌的脸。

“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第一次学会了装病。”

“为什么要装病?”

“大概是运气好,我没受太重的伤,但我不想见谢玫更不想见刘贵河,就装病不出门,照顾我的老保姆同情我,配合的很,那半个月过得很清静。”

谢时暖听的不是滋味,她愤愤道:“谢玫赌气,谢骏怎么也……他都和她发生关系了,怎么还要逃避呢?不然你……”

她说不下去了。

“不发生关系还能骗自己,发生关系了才是真的要逃,原本谢玫在江市的工作是谢骏介绍,哪怕结婚,他每隔一段时间也要去看她,直到两年后,他们酒后误事,擦枪走火,谢骏走前和谢玫大吵一架,生平第一次痛骂谢玫,骂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所以,谢玫的气才一直无法平息。”

刘斯年语气平淡,不论是谈论父母,还是谈论自己。

这样悲伤的童年,正常人就算时过境迁,回忆起来也会隐隐疼痛,但他没有,像是直接挖去了疼痛的腐肉一般淡定,谢时暖猜这大概是他自小养成的疗伤方式,早已习以为常。

可这不是个好现象。

麻木到了极点之后,会连自己都不在乎了。

谢时暖摩挲着戒指,默不作声。

“又吓到了?”

“没有。”她转眸,“斯年,你带我回老宅是要做什么吗?”

“见家长。”

是字面意义的见家长。

上午九点刚过,他们就抵达了刘家老宅,如刘斯年所说,在半山上。

这座小山开发的不错,道路笔直崭新,只是车不多。

老宅圈了很大一块地,建造风格是典型的几十年前的西式风格,罗马柱、大理石、各种各样豪奢但并不和谐的繁复雕花,别墅前,毫不意外的有一个硕大的喷水池。

这就是这座宅子最特别的地方,喷水池里站着的雕像却不是寻常的丘比特或者某个曼妙美女。

谢时暖望着这一尊非常传统的,捧着元宝,一脸喜庆的财神雕像,由衷惊叹:“看得出,他很有钱,这雕像放在这里非常的幽默。”

刘斯年笑道:“别说,时暖姐,别看这么幽默,造价可是天文数字,上世纪九十年代很有名的雕刻大师出品,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师这辈子就雕过这么一件俗物。”

“哪里俗。”谢时暖也笑,“我敢肯定这座财神一定是全国头一份。”

刘斯年听罢看她,女人今天一身鹅黄毛衣配休闲白裤,脑后绑着高马尾,是活泼的模样,和昨天完全两个样子。

谢时暖或许是想通了什么,或许是有了计划,总之,她焕然一新。

他忍不住道:“心情不错?”

“终于到目的地了,当然心情好。”

谢时暖歪头看他,“斯年导游,开始吧。”

“好。”

刘斯年伸出手,“把手给我。”

他又要邀请她牵手,往日,谢时暖不是躲就是推,这一回,她好像读懂了。

他在用这个邀请来吓唬她,他心里一定早早就准备好被拒绝,或者是被嘲讽,为什么呢?

谢时暖轻轻搭上他的手心,微笑:“走吧。”

刘斯年果真有一瞬的迟疑,大概是因为她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很快,他握住,牵紧。

“心情好就好,希望接下来几天,你还能有这样的好心情。”

他带着她迈入别墅。

别墅统共五层,站在大厅中央往上瞧,三层楼的高度上一盏巨大的吊灯悬挂着。

谢时暖莫名觉得,这玩意要是砸下来一定能砸死几个人。

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回前方,不怪她有这样的感觉,这座别墅实在不是个令人舒服的地方。

装潢虽然豪奢但过时,很明显,多年来都没有更新过,是以,保养的越有好,越一种时空穿越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些陈旧腐朽的岁月。

“斯年,你现在还会回来住吗?”

“一般不会,除非来看刘贵河。”他不疾不徐来到电梯前,“如果你是问我小时候的话,刚出生时,刘贵河对谢玫还不错,我们都住二楼,后来两人分居,去了三楼,再后来,谢玫被关进五楼,我也去了五楼,在五楼,大概住了有十年。”

“十岁以后呢?”

“十岁以后,刘贵河发现他可能没有儿子命,不论找什么样的女人永远生女儿,为了防止王位没人继承,他只得把我从五楼拿出来,放去江市当亲儿子。”

所以,他的信息是十三岁以后才逐年增多……而他能和曾先生联系也是十岁之后。

谢时暖思忖着抬眸,发现刘斯年摁下了数字5。

不过须臾,他们就来到了传说中的五楼。

这一层和下面是同风格的装潢,但却寥落很多,地砖上甚至还有划痕和脱色。

打眼一望,相比家,这里更像一个快要废弃的医院。

一面是落地的大窗户,一面是几扇弧形的房门,当中铺着巨大的地毯,繁复的花样表明这是一张昂贵的波斯地毯,但大约用了很久,即便干净仍有破旧感。

谢时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消毒水的味道。

不等她皱眉,一扇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了一位护士装扮的中年女人。

女人瞧见刘斯年,即刻上前鞠躬:“少爷,您回来了。”

“他呢。”

“吃了药,正在发脾气。”

“还有力气发脾气。”刘斯年道,“前几天发脾气了吗?”

“没有,就今天。”

刘斯年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下去叫祝管家上来。”

那护士应声走了,紧接着又是两扇门开,走出得是几个护士并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

同样少爷长少爷短,汇报着近况。

刘斯年嗯了几声,道:“谢时暖,刘贵河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