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刻意去关注沈华筝,跟她有关的事情也会时不时地往耳朵里钻。
如果沈华筝一直只是做生意还好,不管她赚了多少钱,不管她立了多少功。
那些都不会对叶家造成太大的影响。
最多就是被人嘲笑几句罢了。
不管沈华筝富可敌国,还是获得了爵位跟封地,那些都跟叶家没有太大的关系。
只要不去听,不去看就行了。
哪怕早已做了心理准备,可叶鸿的日子还是很难过。
他明白这个时候必须低调,不能让人找到错处。
叶鸿不仅事事谨慎小心,还约束家中的小辈,不让他们在外面生事。
也不让他们光顾沈华筝名下的那些吃食产业,更不许叶家人私下议论。
可不管叶家人如何掩耳盗铃,沈华筝破格进入朝堂一事,还是打了叶鸿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在早朝上见到一众官员对沈华筝的支持,尤其是见到自己的上官跟司农卿争抢沈华筝,叶鸿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如他所料,接下来他在工部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一些平时就跟他有龃龉的同僚时不时就找机会讽刺叶鸿,还说沈华筝不选择到工部肯定是因为不想跟叶家人共事。
就连萧大人都开始对他感到不满。
他以为自己已经跌到了谷底,没想到还会继续往下坠。
如今四面楚歌,上面又无人拉一把。
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再下去可就是万丈深渊了。
不仅叶鸿在工部不好过,叶家其他人的处境也不好。
当着众人的面,向沈家示好,这是叶鸿能够想到的迅速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
除此之外,他已是无计可施。
他已经想明白了,靠他们自己,是熬不过去的。
若是沈家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叶家的危机便可解除。
沈昭年冷笑:“当初为了不耽误令郎寻求良缘,沈家主动提出退婚。退婚之时也说得非常清楚了,我们两家从此不必来往。事后沈家也并未同叶家计较过,你们今日演这一出,又是为何?”
筝儿病重之时,他确实对叶令怀动过杀心。
可后来筝儿醒了,两家解除婚约。
沈家并没有做出任何打击报复的举动,只是收回对叶家的照拂罢了。
按理说,叶家这些年从沈周两家得到的好处也不少了,本应该见好就收。
叶家人却在这里面前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让旁人以为沈家对他们做了什么。
叶鸿面色一白,正欲开口解释。
沈昭年却已经转头看向叶令怀,厉声质问:“沈叶两家早已解除婚约,你也有娇妻在侧,如今却同小女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话。意欲何为??!!”
沈恪庭也盯着叶令怀,凉飕飕地开口:“叶三公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沈恪思跟沈恪恒兄弟俩也恶狠狠地瞪着叶令怀,眼中的怒火仿佛要把他吞噬掉。
叶家人真是厚颜无耻,尤其是叶令怀。
明明早八百年就已经解除了婚约,如今还来攀扯筝儿。
看来当初还是下手太轻了,就应该把他给打死。
沈昭年跟沈恪庭接连的质问本就让叶令怀觉得喘不过气来,见到沈恪思沈恪恒兄弟俩的眼神后,他更是吓得双腿发软。
当初沈华筝落水后,他可是挨了不少沈家兄弟和周泽彦不少打。
若是这次又惹怒了他们,说不得他们又要动手了。
叶令怀六神无主:“我,我只是……”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席间的吃瓜群众们也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叶家也真是太不地道了,当初那么打沈家的脸,又害得小沈大人病重。人家也没对他们怎么样,只是退了婚。他们倒好,在宫宴上跳出来给沈家添堵。”
“就是,尤其是叶三。之前明明是他错了,如今娶了心上人了还不安分,又要来攀扯小沈大人。还说什么‘辜负’,‘从前的时光’这种话,尽做些毁人清誉的事。”
“估计是现在见到小沈大人那么厉害,心里后悔了。所以才来这么一出。”
“幸好我们都是知道内情的,要不然还真的容易被那些话给骗过去。”
“搞不好我们都是被算计在内的,人家想利用我们逼着沈家咽下当初那口气。”
“你还真别说,这个可能性还不小。这叶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一个好东西。”
周泽彦气得咬牙切齿,虽然同在工部,可他并没有给叶鸿使什么绊子。
毕竟当初是叶令怀不做人事,揍他几顿就是了。
可叶鸿却带着几个儿子在除夕宫宴上这般作态,弄得好像沈家怎么欺负他们一样,实在可恶。
他正想上前,却被周太师拦住了。
周泽彦不解:“祖父?”
周太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快到了。”
周泽彦更迷糊了:“陛下?”
周太师只是笑笑:“你且看着。”
他看向叶家父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叶鸿这是想要借着除夕宫宴逼迫沈家不再计较之前的事,只可惜,他们打错主意了。
叶家大公子能够感觉到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觉得很难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恨恨地瞪了叶令怀一眼,都是三弟惹出来的祸事,害得他们都要跟着一起在这里丢人现眼。
叶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即改变策略。
“沈兄误会了,我只是不忍见到沈叶两家的情谊断送在我们手里。这才想着借此佳节,求得沈兄的谅解。”
说着,他又看向沈华筝,神情恳切:“当初之事,小儿已经知道错了。还望县主能够原谅他,揭过此事。”
沈华筝笑了笑:“正如家父所说,当初我们两家退婚,就是为了让令郎娶得心上人。事后沈家也从未在任何场合为难过令郎与叶家人,不知道在叶大人看来,如何做才是揭过此事?”
叶鸿闻言一噎,他本想着绕过沈昭年那个老狐狸,从沈华筝这里下手。
谁知这也是只小狐狸。
周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当初沈家已经很体面了。叶三为了心上人对小沈大人见死不救,沈家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反而解除婚约成全他,放他自由。如今叶家还在这里求人家揭过此事,他们哪来的脸?”
“就是,若不是看在两家的情分,沈家当初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就这样,叶家竟然还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了,当初跟沈家的亲事给他们带去多少好处。没了那些好处,自然舍不得。”
“我说他们怎么来这么一出呢,原来还想着沈家的好处呢。真是厚脸皮。”
“舍不得沈家的助力也就罢了,偏偏叶家还想用逼迫的方法让沈家继续帮他们,当真是无耻之尤!!”
“还要拿着除夕佳节当幌子,真是晦气。”
叶家大公子面红耳赤地听着那些话,简直想要挖个洞钻进去。
太丢人了!!
叶令怀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面上时而颓丧,时而懊悔。
叶鸿不是没有听到这些话语,也感觉到了周围那些隐晦又异样的眼神。
可他现在被架在火上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原来的计划。
叶鸿深吸一口气,正想继续说些什么。
一道低沉又威严的嗓音蓦地响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在场众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景宁帝跟皇后。
陛下跟皇后娘娘是何时来的??
为何他们来到殿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惊诧之余,众人纷纷跪下,恭声行礼。
“都起来吧。”
景宁帝让众人起身,仿佛无意般往沈家所在的席位瞥了一眼。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不待众人回答,他又看向安德盛。
安德盛早就从在殿内伺候的宫人那里得知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他来到景宁帝身旁,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知景宁帝。
景宁帝面色一沉,目光如刀般锋利地投向叶家父子几人,看得他们胆战心惊。
他很快又看向沈华筝——
“沈卿,你要记住。你是朕亲封的上林署令。平日里的工作只需向朕和司农寺交代,除了朕与司农卿,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任何事情。”
沈华筝:“是,陛下。”
叶鸿心下一紧,陛下这话是在警告他们。
刚才他一直称呼沈华筝为县主,就是下意识地想要忽略她的官身。
虽说沈华筝的官阶不高,可她毕竟是朝中唯一的女官。
真要论起来,这上林署令的份量可比县主重多了。
陛下一来就强调沈华筝是他亲封的上林署令,很明显就是在敲打对沈华筝不敬的人。
例如他,还有叶家其他人。
黄大人面上不显,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一直在吃瓜的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警告了。
陛下话里话外好像都在说他们没有资格要求小沈大人做任何事情。
可是,他们也没要求她做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