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同年级之间,放学时间有偏差,陆星野又比其他人低两级,属于放学最早的那一波,但只要没事,他都会等着四人一起放学。
起初陆星野的大哥陆彦文知道弟弟成天跟着四个高年级的混,还挺担心。
后来打听了一下,发现几人都是家世不错的好学生,这才松了口气,再加上他自己忙着升学,弟弟也越来越和他玩不起来,索性就随他去了。
这种无忧无虑的欢乐日子,一直持续到陆星野也升入了初中,成了一名初一新生的那年。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五。
陆星野的爸妈这天早上刚跟兄弟俩说了打算出去过二人世界,顺便庆祝结婚纪念日。
对此,陆星野当然没有意见,甚至乐得没了可以管他的人。
大哥自从上大学后,为了方便,基本在学校住校,爸妈出去的话,家里就只剩了管家李叔,也就是说他就是晚上晚回家或者通宵打游戏也没人管他了。
为此他高兴了一整天。
等到放学的时候,他还拉着严非几人大吃特吃了十几串打小不让吃的油炸淀粉肠,还约好了晚上一起决战通宵。
但是等淀粉肠都吃完,严非几个家里的司机都来把人接走了,李叔却还迟迟没有到。
等严非几人全都被接走之后,他给李叔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一直在占线中,怎么也打不通。
陆星野放下手机,皱了皱眉头。
李叔一向十分守时,每天都早到10分钟左右就在校门口等着,偶尔迟到也就几分钟左右,像今天这样这么久都还没到的情况,从来也没有过。
不过陆星野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李叔临时有事也没多想,又静静站着等了许久。
但是等校门口的其他同学全都被接走,陆星野也没有等到李叔的回电,只能再次打了电话给李叔。
这次响了许久,总算是打通了。
“喂,李叔,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啊?”
对面的李叔顿了顿,声音略显疲累:“对不住,小野,李叔还在外面忙暂时走不开,要不你今天自己打车回家吧。对了,身上钱还够不够?李叔先给你绿信里打点钱。”
“不用了李叔,我身上现金是不多,但是手机绿信里还有几千块。”陆星野直接拒绝,随后走到了路边扬手打车。
“好。那你先打车回家啊,李叔估计很晚都回不去,但是钟点工阿姨应该做好了晚饭,你记得自己好好吃饭。”
对面李叔继续不放心的叮嘱着。
陆星野应和着,见有出租车停在面前,才跟李叔挂了电话。
“好,我知道啦!李叔你忙吧,我打到车了。”
坐上车,陆星野就给司机报了地址。
等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一进门,就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再加上过了立冬,天黑的快,整个屋子暗沉无光,瞅着冷清得很。
看着没什么人气的别墅,陆星野莫明觉得有些心悸。
他抓了抓头发,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就先去厨房子洗了下手,然后才转身去了餐厅。
桌上是阿姨走之前做好的他和李叔的两人份晚餐。
因为放在恒温垫上,还热乎着。
陆星野也不挑,而且今天饭点早过了,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坐下就囫囵吃了起来,没几下就干完了两大碗饭。
简单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把李叔那份继续放在恒温垫上,陆星野就拎着书包上了楼。
因为是周五,回到房间后也没想着做作业,把书包扔在角落,就直奔自己的电脑,给群里发了上线提醒后,就开机上了游戏。
等严非几个也上线,就开始组团刷副本。
五个人刚好一个队伍,一路把这一周落下的本都给补完,再把新出的活动也给跑完,都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
得了闲,陆星野才觉得有点口渴,还有点饿,于是跟严非他们打过招呼,就出了房门下楼,打算给自己弄点吃的喝的去。
刚下几节楼梯,就看到客厅的灯亮着。
想着应该是李叔回来了,于是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刚走到客厅口,就看到对面沙发上的李叔沉默的坐着,手里点着烟,却一口也没抽,等烧到手上才反应过来。
陆星野从来没见过李叔这副丧气的样子,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到了李叔对面传来大哥的声音。
“李叔,这事儿,我想晚点再告诉小野。他还小,我怕他受不住。”
李叔掐了烟,双手抹了把脸:“晚点也瞒不住,葬礼他总要出席的……”
陆星野在后面听得莫名其妙,而且还跟他有关系,于是没忍住就走了过去。
“哥,出什么事儿了吗?我要参加什么葬礼啊?”
听到陆星野的声音,李叔和陆彦文都惊了一下,立马回过头来看他,却张了张嘴谁都没说话。
陆星野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李叔和大哥的眼睛都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而且神态都错愕之余带着颓废,他还眼尖地看见大哥的白衬衫上还带着一些血迹。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到底怎么了?”
见两人都不说话,之前莫明的心悸再次涌上心头,陆星野心中不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彦文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把小弟拉到了身边坐下,选择了不隐瞒:“小野,哥哥现在跟你说件事。”
“哦,你说。”陆星野点点头。
陆彦文抹了把脸:“爸妈他们……在路上出了车祸,没救过来。他们……一起走了。”
“不是……哥,你是不是逗我?”
陆星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然而转头看向自家大哥和李叔,却一点没找到开玩笑的迹象,心顿时一沉。
虽然他有时候会不服管教,经常暗暗想着要是没有爸妈管着就好了,可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没有爸妈。
想着想着,眼泪就不自觉溢出了眼眶,最后没忍住直接抱着自己哥哥大哭了一场。
后来恍恍惚惚间,连自己怎么回得房间都不记得了,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房间里的灯和电脑已经被关了,只有一旁的手机时不时发出闪光。
他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脑子里不停闪过之前大哥的话,还有和爸妈相处的点点滴滴,眼泪再次溢满眼眶。
……
另一头,等着陆星野回来的严非几人,发现这小子居然一声不吭直接下了线,刚开始还以为是他电脑死机了,几人全都没当回事,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可是这次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人上线,于是几人纷纷在群里艾特他询问。
然而一条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最后是严非先察觉不对劲,给陆星野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对面的沉默,让严非心中一突。
这小子,平时跟个猴子似的,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这么想着,严非心中更加笃定,一定是陆星野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于是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突然哪里不舒服?”
“不是。”
半晌,对面才吐出两个字。
略显沙哑的哭音,一点也不好听,却仿佛一榔头敲在了严非的心上,顿时心疼起来。
他是家里最小的,一直羡慕别的同学有弟弟妹妹跟在后面转,可惜他爸妈都没有再生的打算。这几年陆星野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就跟给自己捡回了个弟弟似的。
虽然严非平时看着也没怎么给陆星野多少笑脸,犯了错还会批评他几句,但是是真的把他当自己弟弟一样宠着,只要是不出格的要求都是要什么给什么。
现在这个野生弟弟哭了,还把嗓子都哭哑了,可把严非给急坏了。
可心底再急,严非还是尽量放缓了声音:“那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严哥好不好?不然我们都担心你。”
电话的对面,许久没有回音,严非也没有催促。
良久才听到陆星野吐出半句:“严哥,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随后,电话里就只剩下陆星野的哭声。
严非嘴巴张合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出声打扰。
这种时候,哭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渠道。
不知过了多久,陆星野终于哭累了,听对面渐渐歇了哭声,严非才轻声道:“你先别多想,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就去找你。我不挂电话,陪着你。”
电话那头,陆星野轻轻嗯了一声,后来也不知道是哭累了睡着了,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小。
严非如言没挂电话,就这么一直连着,等对面隐隐传出平稳的呼吸声和打呼声,才彻底放了心。
给自己设了个闹钟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亮,严非跟家里交代了一声就急匆匆出门了。
想着自己不太会安慰人,于是又叫上了沈泽川三人。
四人赶到陆家别墅的时候,陆家已经站的满满当当。
有闻讯赶来的陆家的亲戚,也有陆家公司的管理层。
陆彦文和管家李叔正忙着应付这些人,看到急匆匆赶来的严非几人,以为是陆星野叫来陪他的,只是对几人点了点头,就让他们上了楼。
严非几个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陆星野的房间。
里面,陆星野也是刚醒,脑子还懵着就听到了敲门声,随口就喊了句“请进”,见进来的是严非四人,十分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陆星野有些红肿的眼睛,几人都看出他哭的不轻。
“发你信息也不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当然要来陪陪你这个野小子,怕你想不开要死要活。”
都是男孩子,严非几人说不出那细腻温柔的劝慰,只能尽量把话题往轻松的带。
柴进更是窜过去,掐了一把陆星野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子。
“嗨,你们别说,咱们小野子的脸真白,还滑得跟块嫩豆腐似的,再加上这红彤彤的眼睛,真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白兔。”
“啊呜!”陆星野瞪直了眼睛,一口咬向柴进的手,柴进好险才躲过。
“你才小白兔!你全家都小白兔!”
听着陆星野底气十足的声音,虽然还是带着沙哑,但比昨晚听到的好不少,严非这才松了口气。
而陆星野也在几人插科打诨之下,也从父母突然离世的悲痛中脱离了一点出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陆星野都在严非四人的陪伴下度过。
而在严非几人陪伴下,陆星野也确实很快走了出来,陆父陆母葬礼之后就再也没哭过,脸上也逐渐又挂上了笑容。
不过没多久,严非几个还是察觉出了不同。
以前的陆星野是真的没心没肺,现在是努力学着让自己开心,好让陆大哥和李叔还有他们几个别担心自己。
不过事情总要有个过程,严非他们也就没在意。
葬礼结束之后,陆彦文一边忙着学业一边还要兼顾父母留下的公司,经常忙到只睡五六个小时。后来,李叔为了帮助大哥分担,也转头进了公司帮忙。
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陆星野,不过见有严非几人陪着小弟,也放心不少。
所以两人也没发现白天还对着他们笑嘻嘻的陆星野,一旦一个人呆着就不爱说话不爱笑,回到家后就连最喜欢的游戏都开始不受宠,经常睁眼就到了天亮。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初一结束的期末考。
那天,本来升学考结束就放假的严非,因为要回学校帮老师整理些东西,就来了学校,而且一直等到下午才忙完回家。
在回去路上,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风景,突然,看到环城河边有个熟悉的人影,坐在石板上发呆。
只一眼就认出来是陆星野的背影,严非急忙让司机停车,然后一路小跑了过去。
刚靠近就看到陆星野双眼无神地望着河面,脸上是孤独又麻木的神情,那没有生气的样子,顿时让他心底一疼。
他走过去,摸着陆星野的头,轻声问道:“放学了,怎么不回家?”
陆星野察觉到头顶的手,又听到严非的声音,这才回过神,忍了很久的眼泪这次没能崩住,直接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我不想回家,家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害怕。我每天都睡不着。”
“那就不回家,去我家,今晚跟我睡吧?”
严非直接把这个野生弟弟抱进怀里,任由对方的泪眼打湿了他的衬衣。
等陆星野哭个痛快,严非才带着陆星野回了自己家。
因为家里父母和大哥都忙,不在家,唯一闲赋在家的二哥,最近也跟同学出门旅游去了,所以严非也不需要跟谁打招呼。
晚上吃完晚饭,严非先拉着陆星野出门溜达了一圈,然后又带着陆星野去玩了一趟真人cF。
等把陆星野的精力消耗一空,这才又带着陆星野回了家。
虽然严家也不是没有客房,但是严非担心陆星野又整夜不睡觉,还是让陆星野跟他一起睡。
换了个地方,陆星野多少有些认床。
于是严非就给他唱起了摇篮曲。
严非已经过了变声期,有些低沉的嗓音,配上曲调轻柔的摇篮曲,听着就让人静心沉溺,也让陆星野不一会儿就有了睡意。
严非循环唱了不知多少遍,直到陆星野一个翻身撞进他怀里,才停止了歌唱。
被一个同性抱着睡觉,放在平时,严非恐怕会恶心的把人踹出去,但是现在这个人换成了陆星野,严非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多排斥,还隐隐还有心情愉悦的感觉。
但此时的严非没有多想,只单纯的以为自己只是心疼弟弟,多年以后才明白,是自己不知何时早已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