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分家,对我们家标哥儿来说,着实是太过不公。枫哥儿家里可是足足供养了九年呢,标哥儿才几年?”
陈秀玉心中满是委屈,忍不住小声地嘟囔起来。
那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元有根看了一眼元老二,怒声呵斥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懂得什么?”
陈秀玉心中不服气,微微撇了撇嘴,便将脸庞硬生生地扭转到了一旁。
元老头看着眼前这激动的一幕,并未被他们的情绪所影响,而是缓缓开口道:
“枫哥儿和标哥儿皆是我们元家的好孩子,无论是舍弃哪一个,都必然会让人心生遗憾。”
他一字一顿地强调着,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感慨。
“他们日后都会成为我们元家的荣耀与骄傲,既然是荣耀,又岂能轻言放弃?我明白你心中的顾虑,可你实在是想得太多啦。”
最后这句话,元老头是对着庄老太说的。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庄老太过于偏心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稍稍停顿了会,仿佛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随后才继续沉声说道:
“既然都不能放弃,那么分家或许便是唯一的出路了。你现在能够压制住枫哥儿,不让他崭露头角,可你能压制他一辈子吗?”
元老头知道,这些话在私下里与庄老太交流或许更为妥当。
他也知道,若是此刻自己选择缄默不语,那待会儿枫哥儿极有可能会主动提及分家之事。
一旦让枫哥儿开了这个口,那就会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让庄老太指责元枫不孝,对他日后的名声必然会造成影响。
相较之下,还是自己率先提出分家更为明智。
要不说越是沉默寡言的人,往往对事情的洞察越是深刻透彻。
就像庄老太今日这般,与元枫交谈许久,恐怕都未曾察觉到,元枫花费如此多的时间与她周旋,其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提出分家。
若是元枫一心想要去参加科举考试,那方法多得是。
他是15岁,不是5岁,在这个年代15岁已经可以当成一个大人来对待了。
他完全可以抛开这个家,独自前行,只不过需要承担一些代价罢了。
他能够轻易地脱离家庭的束缚,可元老二等人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就此闹开,那元老二等人,在这个家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这也是他想要分家的重要原因。
庄老太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压制着元枫,但这又何妨?
她并不需要一直压制着元枫,只要他还念及自己的爹娘和妹妹,那么她便还有数年的时间,可以压着他为这个家里贡献。
这便足够了,到那时她的标哥儿也已经长大了。
“分了家,枫哥儿就能有足够的钱去参加科举考试了吗?”
庄老太逐渐冷静下来,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元枫,心里暗自思忖着,他能从哪里弄来钱?
“如果真的分家了,那我们标哥儿将来该如何是好?”
元老头面色惨白如纸,眉头始终紧皱着,没有说话。
元薇知道他并非不想开口,而是开不了口了。
她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元老头。
“爷爷,您喝水。”
元薇留意到他那双颤抖不止的手,心中明白他此刻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已丧失殆尽。
她小心翼翼地举起茶杯,开始耐心地喂元老头喝水。
元薇特意在水中添加了灵泉水,因此当元老头喝下这杯水后,他的面色瞬间变得红润许多。
腿部的剧痛也明显缓解了不少。
他略带疑惑和惊讶地望着元薇,而元薇则回以他一个温暖的微笑,并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元老头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
他缓缓地转开视线,随后将目光投向庄老太,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必须分家。”
元老头严肃地说道,“预留出标哥儿这两年所需的花费,他要准备县考,这些开销都算在内。”
“其余的家产,分成三份,三兄弟各一份。老三可以分少一点,这是他成亲时就说好了的。”
说到这里,元老头顿了顿,目光落在元枫身上,轻声问道:“枫哥儿,这样分家你能接受吗?”
他没问元老二就是把元枫当做二房的话事人。
元枫点头,“我接受。”
元老头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元枫欣慰的笑了下。
接着,他又转向庄老太,继续说道:
“至于枫哥儿是否有足够的钱去参加应考,这就不需要你过多操心了。他已经长大成人,应该学会自己去想办法解决问题。”
“无论是向亲朋好友借钱,还是变卖家中的田地,都由他自己决定。”
“标哥儿的未来,也无需过于担忧。如果他能够顺利考上功名,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未能考上,也不必气馁,多积累几年经验,积攒一些钱财,日后仍有机会再次参加考试。”
“只不过这个过程可能会相对缓慢一些,但只要他有决心和毅力,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
家里人可能第一次听元老头说那么多话,还说得有理有据,一时都被震住了。
没有人说话。
元老头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元标,温和地问道:“标哥儿,你觉得祖父说得对吗?”
元标微微低下头,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赞同祖父所说的。”
从庄老太开始说起家里困难时,元标心里就一直感到不安。
他内心十分纠结,希望祖母能够停止说那些话语。
但他又深知祖母是出于对他的关爱,才会如此努力地为他争取利益。
谁都可以对她提出异议,唯独自己不能轻易打断她。
这样只会伤了祖母的心。
可多年来所受的教养,又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心头,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当祖父突然出声提议分家的时候,那一刻,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那口气中夹杂着解脱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