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好惨
与普通魔武不同,墨凛是食梦魔所制成的东西,所以并不会随主共存,所以十年前沈钰咬舌自尽时,墨凛也随之被遗落在了世间。
但他与普通武器又不同的是,它也会认主,且只认沈钰,所以只要它存在,无论沈钰身在何处,就都能使用它的能力。
寒川当年对此也是百般不解,他想不通为何沈钰放着神武不用,要用墨凛这种邪武,而他那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沈钰后来会变成那样,皆是因为这把墨凛。
他当时甚至还背着沈钰,拼尽了自身修为,封了那把墨凛,可最后沈钰还是解开了封印,而在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他的春分。
原以为是他自甘堕落,被魔物毁了心智,可后来仔细想想,真的有人会放着正道不走,而偏要去走一条不归之路吗?
以他对沈钰的了解来看,他是不会的,而他后来再也没用过春分,所以极有可能是不能,他再也用不了了。
这其中的缘由寒川也不便多问,十年前他永远无法理解沈钰的所所作为,可如今,他只想尊重他的一切。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沈钰都没有伸手去接,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寒川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问道:“怎么了?”
“你看我这”,沈钰满脸踌躇,支支吾吾了半天,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喃喃道:“我这有根,就是你给我的……呃,带两根还挺,挺沉……”
他也不是不要墨凛,但不知为何,如今它被寒川亲手递了过来,沈钰便感到阵阵心虚,可能是隐隐感觉上辈子两人交恶至此,里面也有它的缘由在,所以他便不太敢伸手去接。
虽不知自己上辈子为何会这般固执,可如今他是在乎寒川的,在乎他的感受,在乎他的一切。
不确定还有没有知错悔改的机会,但能不触及过往的伤痛,他便努力的选择逃避。
寒川也不太明白他为何这般犹豫,但他既然不肯接,他便也不想让沈钰感到为难,他正了正神色,随后便使了点法术将墨凛收回进了自己的乾坤袖中。
毕竟他如今没有灵力傍身,也没有修为武功的,就算墨凛只认沈钰,但他若是带在身上,或许对他来说也不是件什么好事。
“无事”,寒川解释道:“那我替你收着。”
“好”,沈钰颔了颔首,接着又问道:“那那只盒子是?”
“没猜错的话”,寒川将它取了出来,递了过去,淡声道:“应该是你在十二屿的那部分魂魄。”
“这……”,沈钰不由得一愣,眸底一闪而过一丝畏惧的碎光,看着这个朴素的木盒,他不自觉的喃喃道:“这么快。”
一直念叨着想快些恢复记忆,可真当魂魄被送到自己面前时,他却又害怕回到过去,回想起上次记忆定格的画面,那双猩红而又冷冽肃杀的眼眸,仿佛还历历在目,他不自觉的抬头看向寒川,脸上的恐惧将他暴露得一览无余。
“怎么了?”不是第一次了,从最初的心急如焚,到如今隐晦的畏惧,寒川明显能感受到他不愿回想过去的一切,他将递出盒子的手又收了回来,轻声问道:“你可是,不愿?”
“说没有是假的”,沈钰也知道自己太明显了,他有些无奈的说道:“但我也别无他法。”
那些未尽之事,有关于过往的真相,还有寒河的死亡,这些都是他无法逃避的事。
“没必要勉强自己”,可寒川却对他说:“若是不愿,那便选择遗忘吧。”
十年太漫长,也太煎熬,回忆起没有沈钰的那段日子,寒川觉得像是与身处地狱没什么差别。他甚至觉得,岁月消磨了他对沈钰所有的忍耐力,一开始他希望他不要堕入魔道,也不要执着于浮梦锦的生死。
后来他又觉得,只要他能活着就好,可最后他还是死了,他便觉得,只要沈钰能活,只要他能在自己身边,他就算是要毁了这个世界,寒川就都不在乎了。
没能想到居然能如愿,他居然真的等到了沈钰复活的这一天,所以不完整也好,哪怕脸不是他也罢,只要是他,只要是沈钰,就够了。
完全没料到寒川居然会对他说这种话,沈钰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眼,感到非常匪夷所思。因为他明明记得,寒川在自己苏醒之时,便询问自己的记忆,还有寒河死亡的真相,可如今,为何会说出这种毫不在乎的话?
“可,可是”,唇瓣翕动,沈钰喃喃道:“寒河的死还未知晓,若我不把记忆寻回,他便死的不明不白,难道,你不在乎了?”
“我并非不在乎”,起了一阵风,透过帘子吹了进来,一束阳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寒川脸上,将他眸中的阴霾扫去,他缓缓解释道:“而是过去的事已然成了事实,就算知晓的真相,但人死不能复生。”
不太明白寒川为何突然会这般坦然,但他说的没错,已经发生了的事无法更改,就算他霸占着时雨的身体,眷恋着如今的寒川。也已然改变不了他们从前交恶,而他如今爱着时雨的这个事实……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既然爱的是时雨,那又为何会说出这种不必勉强的话?如果他魂魄不齐,那岂非时雨这辈子都没法复活了?那他将一直面对着,用时雨身体的自己。
难不成……
难不成他已经知晓了时雨的背叛!?
而时雨或许已经跟他摊过牌了,只是寒川不愿,只是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才会希望沈钰以这种状况留下。
毕竟自己与时雨不同,自己对他……
难怪了,难怪寒川会这么矛盾,一会儿希望自己能尽快集齐魂魄,一会儿又希望安于现状。毕竟自己魂魄集齐后,便能自主离开时雨的身体,可时雨若是复活,那他必然还是会选择晏听。
这横竖都是死,啧,好惨啊……
寒川:“………”
沈钰并不知道自己在寒川面前是什么表情,他从最初的仔细思考,接着忽然又满脸震惊,可震惊过后,又变成了深感遗憾,外加有些惋惜。
不知道他又想什么去了,但寒川不想多问,给足了他时间思考,选择,毕竟他最后无论做什么选择,寒川都会毅然决然的支持他。
他也深知过去无法改变,可如今他也只想力所能及的,去弥补过去自己的那些遗憾。
“算了”,沈钰的神色忽然恢复了正常,他像是鼓起了勇气,最后说道:“给我吧。”
除去小情小爱,最关键的仍是上辈子的未尽之事,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他得以复活,那还是不要给此生留下遗憾才是。
而他也不可能代替时雨一辈子,该面对的寒川总要去面对,当然,到那个时候自己或许已然不在人世了,所以之后的事也与自己无关了。
“好”,寒川微微蹙了蹙眉,最后还是把盒子递了过去,沉声道:“我尊重你。”
沈钰伸手接了过来,但一想到他们如今正在赶往云中观的路上,他便想要嘱咐几句,可刚一开口,寒川便直接将他打断。
“你无需担心任何”,寒川的声音仍旧冷清,可沈钰听着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安心,他不疾不徐的说道:“安心睡,我会护好你,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睁开眼。”
明明车马颠簸,明明耳畔传来阵阵杂音,可沈钰的心,却在他的话语中却静了下来,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对寒川说:“好。”
随后便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又进入了前世的记忆之中。
“叩叩叩”,房门被人敲响。
“涧渂,你醒了吗?”门外传来寒河谨小慎微的声音,他解释道:“我是寒河。”
若他不来,沈骏估计不会起床,他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而眉头却不自觉的隆起。
“嗯”,虽然不情愿,但出于礼貌,沈骏还是应了一声:“醒了。”
“那我就进来了”,随后寒河便轻轻推开了门,斯斯文文的走了进来,他将带来的食盒搁置在了桌上,接着便帮他将菜都取了出来,说道:“你看看今日的菜系还合不合胃口,不合适的话我再去让师傅重做。”
“不必如此”,沈骏这些日子几乎就没出过房门,他穿着中衣懒懒散散的来到寒河面前,淡声道:“不必管我。”
“我知道你不愿意出门”,寒河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也可能不太想见我,但我大哥如今都在派中,换旁的人来,又怕敷衍你,所以得要你忍耐一段时间了。”
毕竟他也明白自己与寒川的长相非常相似,再加上那日两人又闹成这样,猜都能猜到他如今肯定不会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晃荡。
心事被戳中,沈骏顿住了,也当即感到一阵羞愧,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叹了口气,这才回正了神色,对寒河解释道:“三公子,这些日子我在此叨扰,已然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我没病没伤,你与大公子实在是用不着对我如此照顾。”
“你别这样说,无师之巅与无尘之境世代交好”,寒河解释道:“沈伯伯与家父也是情同兄弟,发生了这种事,我们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我二哥的脾性你也了解,还望你不要同他生气。”
“他其实骂我骂得也对”,回想起那日一向缄默不语的寒川,一口气居然说了这么多,他便感到一阵百味杂陈,可他骨子里却仍旧不肯服软,有些别扭的说道:“是我被愤怒冲昏了头。”
不容置否的是他确实很讨厌寒川,也不愿见到与他长相如此相似的寒河,但他冷静下来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寒川骂他骂得没错。
就算沈钰是自己救的,可那又如何?他有什么权利,要求他舍命去救自己的父母?明明他光是为了把自己母亲的尸体带回来,就拼尽了所有。
“三公子”,这时,门外传来了同门的声音,他朝里问道:“你在此处吗?”
“在”,寒河立马回头问道:“怎么了?”
“是这样”,同门解释道:“刚传来的消息,沈宗主醒了。”
“爹?”呼吸一滞,沈骏蓦地睁大了眼眸,那一瞬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抬脚就冲了出去,寒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拦他。
“砰”的一声,因为来的太急,沈骏完全没把握好力气,导致推门变成了破门而入,黎月大概也猜到了沈骏进入的场景如何,所以他倒也没太惊讶。
“爹”,门开的那一瞬,沈骏顿住了脚步,从见到沈承运那张虚弱至极的脸开始,泪水就溢出了眼眶,沈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随后才迈出了步伐,朝着他缓缓走了过去,喃喃道:“爹……”
“那老夫就先去看看青鸾那个老东西”,黎月站了起来,对着沈承运微微行了一礼,说道:“不打扰你们了。”
“真是辛苦了你了”,沈承运虚虚的颔了颔首,满脸歉意的说道:“想来这些日子,我等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眼看着沈骏走了过来,黎月便自觉后退了一步,提醒道:“您现在还虚着,可千万要当心身子。”
“爹”,沈骏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床榻边,仰起头神色痛苦的看着他,说道:“是儿不孝。”
黎月默默退了出去,还不忘帮着把门带上。
“你这是做什么?”见状沈承运眉头大蹙,他想把沈骏扶起,可身子却一点劲都使不上,只能劝解道:“快起来,派中之事我已然知晓,这都是始料未及,无法避免之事。”
“若我当时没做逃兵”,沈骏缓缓低下了头,恨意再次上涌,他咬碎了牙,悔得痛不欲生,痛苦的说道:“娘说不定……说不定就……”
“生死难料,为父也知你心中定然不好受”,沈承运叹了口气,随即也红了眼眶,他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可你并非是逃兵,身为一派少主,在那种危难之下,你有义务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