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枫动作很快,从宫里出来,就立即回府收拾行囊,踏上了出城的马车。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已经定好的成亲日子,就得更改,可时间来不及了。
江南距离京城何止千里,即便一路乘坐快马,也得半个月。
而江南官员发来的快马加鞭的书信已经是半个月前所写,那时候,宁苏就已经不吃不喝,甚至几度在牢中作死想了结自己。
时间不等人。
卢枫闭上眼沉思一瞬,最后只是交待管家,去跟宋曦月知会一声。
他们原本就只是合作关系,她只是需要他的身份来打掩护而已,所以,应当是不妨事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他自己都有些惊诧。
只当是怕赶不及。
想着,立即放下帘子,催促车夫尽快赶路。
马车一路驰骋,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再过不久,城门就要关了。
进进出出的马车络绎不绝。
守城的将军认出是卢大人家的马车,态度恭敬至极。
与之相反,一辆进城的马车却鲜少有人问津,甚至还被盘剥了一番才放行。
赶车的车夫心里有些郁愤不平,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以前,谁敢敢对自己赶的马车这般不敬。
可自从少爷…
想着,就听到不远处守城将军谄媚巴结的声音,立时忍不住抬眸看去,看到是少爷的马车,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少爷要出城?!”
此话一落,马车内就探出一只瘦削苍老的手指,透过车帘晃动的缝隙,她窥见疾驰而去的马车,眸底微微一闪,最终什么都没说。
跟她同乘一车的刘妈妈见状,出声吩咐车夫尽快回城。
刘妈妈一直低垂着头,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她被赶去庄子上了,还能有重回京城的一天。
而且还是老夫人亲自去接的自己。
她至今都觉得难以接受,一路上不知道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和手心多少次,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不是没想过询问老夫人为何如此?
可每次话到嘴边,就又说不出口。
她,可是背主之人啊。
老夫人以前不是最讨厌的吗?!
难不成是嫌弃给自己的处罚太轻了,才想着接回去再慢慢折磨。
这么想着,刘嬷嬷也没再怕的,她已经偷偷打听过了,自己的儿孙已经恢复如初了。
虽然她是伺候人的奴才,一辈子弓着腰伺候人,抬不起头,可她的儿孙可都是良民,只要儿孙安好,她吃再苦,也不妨事。
这么想着,她更加坚定了决心。
卢枫这一路,几乎就没怎么停下过。
到了一处,便换新的马车,两个车夫轮流赶路。
终于只用了不到十天就到了江南丰城。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他第一时间便去了关押宁苏的监牢。
纵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牢房里形容狼狈颓靡的人吓了一跳。
许是看出他的不满和震惊,随行的官员几乎是立即提心吊胆解释,“卢,卢大人,咱们可没用刑啊…”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口水,觑了一眼卢枫严肃铁青的脸,霎时间,额头冷汗顺流而下,他却不敢抬起袖子去擦。
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是不敢给宁苏用刑的,且不说宁苏可是江南首富,富甲一方,又经常做善举,在百姓眼里可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善人,而且对方还是新后的义兄,不管哪一层,他也不敢对他用刑。
卢枫薄唇紧抿,看也没看一旁胆战心惊都要跪下的知府大人一眼,目光牢牢定格在宁苏身上。
他是大理寺卿,常年接触各种各样的犯人,几乎一眼就看出宁苏存了死志。
那双曾经精明睿智满是憧憬的眸子,如今竟是一片死寂,他只有在那些明知杀人逃脱不了的死囚身上看到过。
心顿时狠狠一沉,心里涌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抬手指了指衙役身上的牢房钥匙,衙役却下意识看向知府,知府都要被气死了,恨不得给这衙役一巴掌,几乎是直接从衙役手里抢走了钥匙,却在捅锁眼的时候,手颤抖的不成样子,最后手心都被湿透,才终于打开了牢房。
卢枫一直走到宁苏跟前,宁苏都没有反应,直到他喊出宁苏的名字,他才怔愣抬起头,隔着油腻腻不成样子的头发,他迷茫了好一阵儿,才似乎认出眼前之人,干涸起皮的嘴唇颤抖了好几下,才终于喊出一句,“卢枫?“
“是我…”
卢枫刚开口,对面草丛里蓬头垢面的人就突然暴起,冲着卢枫大喊大叫,“快杀了我,杀人偿命,是我杀的,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一旁知府吓坏了,一边命人阻拦,一边小声解释,“人进来的时候就这样,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毕竟,当场抓住妻子跟人通奸…”
似乎是被触怒,宁苏更加激动了,好在几个衙役死死的挡着。
卢枫拧眉不动声色的扫视着,最后却突然挥手让人散开。
一个还想劝说,却被卢枫狠狠一盯,最后只能妥协,却又不敢离太远,还警告宁苏卢枫可是朝廷命官,想想自己家人。
“家人,家人,我哪里还有家人…”
宁苏却突然想起狂笑起来。
卢枫也没有打扰他,只静静看他,一直到他情绪平复下来,才出声,“皇后知道了,我来的时候,已经慌张的不成样子…”
似乎是有所触动,宁苏木讷的眼眶微微泛红,卢枫瞥了一眼,正要继续劝说,就听到宁苏淡淡自嘲,“有我这样一个义兄,给她抹黑了。”
说着,又突然抓住卢枫,激动大喊,“卢枫,你我相识一场,我求你,杀了我,杀了我,让我去给她赔命,是我欠她的…”
卢枫一怔随之眸子微眯,一把反抓住他的手,用力问道,“她给你戴绿帽子,你却说你欠她的,给她抵命?!”
宁苏瞳孔一缩,接着却松开了卢枫的手指,却始终肯再发一言。
卢枫又试了几次,都没有结果,最后只能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知府一直殷勤等在外面,见卢枫完整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刚要表示设宴,就被卢枫冷冷扫了一眼,随之讪讪闭紧嘴巴。
卢枫来的路上,虽然一路颠簸,却也一直在琢磨案情。
卷宗还算是详细,说是宁苏突然归家,还为了给妻子惊喜,偷偷走的后门,没想到正好撞见妻子跟人野男人偷欢,情绪上头上前质问,推搡之下,导致妻子撞在花瓶上,碎瓷片插在头上,直接死亡。
有奸夫的证词,另外还有不少人听到了争执,还有奸夫大声喊的杀人了,人们冲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宁苏还做出推搡的动作。
想着,卢枫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和酸疼的眉心,无奈摇头。
按理说证据确凿,可他却还是不愿意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