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狐疑的跟着传信的婆子,一起去了角门。
角门外,卢倩披头散发,形容狼狈,正在拼命跺脚,她是突然想通,打晕柳儿,才跑出来的,因为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换厚实暖和的衣裳,一路单薄到这里,又等了一大半个时辰,早就冻的手脚发麻。
她从卢家跑出来,没有乘坐马车,身上也没有银子,她甚至记不清这京城的路。
她想去找木婉云,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路,她又不敢问路,怕会让人发现。
她想去皇宫,可是皇宫距离卢家又不太近,她走到一半,就脚疼难忍。
这个时候,她看到方家的马车,依稀能听到马车里方燕和方鸿说笑的声音,她突然一个激灵,接着想起,想要阻止木婉云入宫,或许,卢芳可以。
母亲想李代桃僵,让木婉云代替卢芳做卢家嫡长女,卢芳不知道内情也罢,要是知道了,岂能善罢甘休。
想着,卢倩眼底迸发出仇恨又惊喜的暗芒,随之,暗暗咬牙,忍住脚痛,跟随马车,一路去了方家。
可惜,她平日里跟卢芳走动不多,今日出来的又匆忙,又没有好好收拾,竟然还没靠近卢家大门,就被守门地小厮,当成疯婆子赶了出来。
卢倩想起方家那守门小厮驱赶自己时候的模样,就恨的牙根发痒,可她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好不容易,她寻到了方家一处角门,把身上仅剩不多的值钱物什都塞给看守门房的婆子,她才答应帮自己寻找卢芳。
天气寒凉,卢倩在角门外苦等着,就在她以为自己是被婆子骗了,打算继续敲门,不然就横冲直撞大闹一通的时候,突然耳边一动,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起传入耳中。
不多时,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卢倩连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打算,一见到卢芳,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以她对卢芳的了解,卢芳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然是要吵破天。
可她刚要开口,就听到一声尖叫,接着,身上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捶。
卢芳一边用手抚着心口,一边指挥身边的人动手。
“哪里来的腌臜东西,敢冒认我妹妹,打,给我狠狠打。“
卢芳本就憋闷,好不容易自己疏解了些,又带着疑惑,绕了大半个方家,才到这角门,结果,门一开,就被吓了一跳。
什么妹妹,她可没有这样的妹妹。
浑身脏污不说,披头散发,头上还血迹斑斑。
角门的婆子也懵了,她是刚从庄子上调回来的,守这处角门没多久,本来她也不信这疯憨之人是大少奶奶的妹妹,可对方言之凿凿说的有鼻子有眼,又苦苦哀求,主要还是是出手阔绰,她便动了心决定冒险一试。
心里想着,皇帝还有门穷亲戚,说不定是卢家哪个七拐八绕的亲戚呢。
再说,就算不是,也是这人的错,大少奶奶怎么都不能迁怒自己吧?
这么想着,她才去请大少奶奶。
可却还是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傻了。
她一直在庄子上,对府里的事情并不清楚,还是回来后,听府里碎嘴子的婆子说起一些府里的事情,说是大少奶奶脾气不好,几乎人怨狗憎的,还时常对着下人发泻火。
这么一想,婆子也有些战战兢兢,唯恐大少奶奶一会儿想起来,迁怒自己,于是,赶紧冲上去,揪住眼前冒认之人的头发,就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扇,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胆大包天,竟然敢冒认我们大少奶奶的妹妹,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
卢倩被打的头晕眼花,几乎站不稳,最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像是一只随时都要死去的狗,她好几次努力想着开口解释,可往往还没开口,就被接踵而至的捶打和拳打脚踢压的只能弓着腰缩着身子瑟缩在地上,的根本开不了口。
疼,浑身都疼,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后悔来找卢芳。
可,她不甘心。
不知是不是内心的仇恨和不甘,让她突然激发了潜能,还是两个婆子打累了,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总之,她终于找到机会推开一个婆子,一把扑到捂着鼻子想转身离开的卢芳身上,努力尖锐开口,“长姐,是我,卢倩…“
她一开口,嘴里疼的紧,声音也嘶哑难听,她只能又喊了一声,“母亲不打算认你了…”
“胡说…”
卢芳恼恨出声,接着,浑身一震,有些怔愣,又不敢置信的俯下身子,低头,努力去看被甩在地上趴着的狼狈不堪,却死死抱着自己大腿的人。
也是这个时候,卢倩努力抬起头,又颤抖着手拨开挡在脸上的碎发。
卢芳眯着眸子扫了一眼露出来的青红相加又肿胀不已的脸,接着,咧嘴笑了。
“卢倩,真的是你?可你,你怎么这副熊样子?!”
卢芳认出来,眼前之人还真是她的妹妹,嫡亲的妹妹,可她却丝毫没有误伤妹妹的心疼和后悔,反而有些讥讽,甚至一度笑的浑身颤抖。
好不容易收了笑,她赶紧俯下身子,想把卢倩扶起来,可手刚要触碰到卢倩,又嫌弃的撤了回去,转而给两个婆子使眼色,两个婆子心领神会,赶紧把卢倩扶了起来,本来还有些诚惶诚恐,可看到大少奶奶对自己妹妹也没有多心疼,才放下心来,可嘴里还是忍不解释,“二小姐,这可怪不得我们,实在是你这副…”
“是啊,卢倩,你不在母亲身边卖乖,侍奉母亲,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卢芳顺着婆子们的话接下去,又打量了一眼卢倩,忍不住啧啧,也怪不得她,她这副鬼样子,自己能认出来才怪,又忍不住琢磨,卢倩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
卢倩可最是会卖乖讨好,让原本最疼爱她的母亲,如今整天把卢倩挂在嘴上,她甚至怀疑,母亲这次这么决绝,就是卢倩的手笔。
不就是卢倩和离归家后,她说了一些不中听的。
想着,卢芳眼神阴沉扫向被婆子扶起坐在一旁靠着墙壁的卢倩,本来还想继续讽刺几句,可看着卢倩那副鬼样子,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度根本收不住。
卢倩也知道卢芳平日里就看她不顺,如今,她变成这副样子,还到了她面前,她不趁机奚落才怪。
可她如今心里有事,也顾不上跟她针锋相对,等缓过来,就艰难扯着酸疼的嘴角开口。
“卢芳,我冒着被母亲发现的风险来找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是看在咱们同根同源的份儿上,你要是不在意卢家还认不认你,不在意自己还是不是卢家嫡长女,那我现在就走。”
卢倩说着,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来,作势,就要摇摇晃晃起身。
以她对卢芳了解,你越是急切,她越是不会相信。
相反,你不想说的,卢芳反而会刨根问底。
果然,她还没站起来,卢芳就满脸狐疑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瞪着她,“你,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
卢芳不信卢倩会好心,虽是亲姐妹,可她跟其他姐妹一向不和,尤其卢倩,本来卢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家里人都把她捧在手心,母亲也常说,她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可是,她三岁那年,母亲又生了卢倩,后面又一年一个,连着生了好几个,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唯一的女儿,再也不是唯一。
她懂事之后,就把这件事怪在卢倩身上,时常虐打卢倩,为此,还被教导卢倩的嬷嬷没少找到母亲面前。
可以说,卢家那么多兄弟姐妹,她最讨厌,也最恨卢倩。
所以,卢倩说为自己,看在什么同根同源上,她是半个字也不信。
卢倩也是一懵,她本来是想在卢芳这里卖个好的,虽然她也同样不喜欢卢芳,可毕竟如今她们有共同的敌人,她不想这个时候她们姐妹之间离心。
可显然,是她想多了。
卢倩很快就自嘲一笑,摇头,随之做了决定,不跟卢芳废话,直接把谢君墨有意让卢家认下木婉云,母亲打算编造身世疑云,让木婉云取代她的事情说了。
“不可能,你胡说,母亲,她怎么会这么糊涂?!”
卢芳听完,却根本不信。
卢倩似乎料到一般,接着嘲讽道,“母亲要是还在意你,怎么可能不让你进卢家,而且,一个能给卢家带来满门荣耀的女儿,还一个声名狼藉,只能给你卢家抹黑添堵,处处算计卢家的女儿,你觉得母亲会选哪一个。!”
卢倩嘲讽。
“不,我不信,肯定是你故意离间…”
卢芳还是觉得不可能,她以前也不是没惹母亲生气过,母亲也总是对她恨铁不成钢,气极了,也说不认她一类的话,可哪次不只是说说而已?
看着卢芳到了这个时候,还自欺欺人,卢倩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嘲讽,讥笑道,“陛下要立木婉云为后,需要一个身份给她加持,看中卢家,也是抬举卢家,你觉得母亲会怎么取舍?抗旨不遵?!”
随着卢倩话音落地,原本就已经控制不住心里发慌的卢芳,心狠狠一沉,身子险些站不稳,还好及时抓住身边膀大腰圆婆子,才没有摔倒,可她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可是卢倩的话,又仿佛魔音一般,一遍遍在她耳边,在她脑海回荡盘旋,让她逐渐确信,这不是空穴来风,不是卢倩故意离间她和母亲,来找她编造的小话?!
卢倩胆子再大,应当也不会胆大包天,把皇帝牵扯在内!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卢芳瞳孔震动,不敢相信这一切。
卢倩见她终于清醒了几分,趁机又道,“宫里的嬷嬷已经去了卢家,宴会迫在眉睫,长姐,是做卢家弃子,从卢家风光无限的嫡长女,沦落到卢家错抱的野种,还是奋力一搏,就看长姐怎么选了?!”
“怎么选?我怎么选?你也说了,是圣旨,我,我难道?!”
卢芳眼眶越来越红,她也不是不知道轻重。
她从小长在卢家,又嫁去方家这些年,一直身处权势当中,享受荣光,又如何不知道,所谓权势,不过是皇帝赋予的。
如今,她还能怎么选?
卢倩看她这般,眼底失落,又疯狂,声音也不自觉拔高,带着一种蔑视和质问,“认命了?卢芳?我好不容易冲破阻碍来通知你,你却跟我说的你要认命?卢芳,你知不知道,一旦你不是卢家嫡长女,你将沦为笑柄,在方家无立足之地,你的儿女也将永远无法抬起头?以后,你不管去哪儿,所有人都会给你打上野种的标签,卢家,跟你没关系…”
“不,不要再说了。”
卢芳泪如雨下,她不想听,可卢倩的声音却极富穿透力,而她心里也知道卢倩说的是真的,所以,她才会更加崩溃。
卢倩见状,眼底暗芒一闪,随之撑着身子走到卢芳身边,倾身附在她耳边。
半晌,卢芳惊愕出声,“你,你让我,不…”
“废物,我一直以为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就是外强中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