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木婉云这么说,绿俏才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星星泪水,让视线变得清明了一些,才重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姐。
木婉云无奈扶额,谁能想到在外面已经能独当一面,在府里也无人敢小觑的红玉,私下里还跟辉儿一样爱哭鼻子。
其实她又何尝能舍得下红玉,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自己一人被困在里面已经够了,她不想红玉和绿俏也被困在里面。
而且她们二人都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她也一直在给她们相看留意合适的人选。
只是这两个丫头,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传染了,都嚷嚷着要一辈子跟着自己不嫁人。
木婉云思绪翻飞的时候,红玉也平复了下心情,她不是蠢人,何况这一年多,她跟着小姐见了些世面,也在努力挤出时间追求进步,如今她也是能写会算,嗯,虽然还不太精,但的确是会。
谁也不敢小觑她。
总之,她冷静下来之后,很快便明白了小姐的用意,可她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才再次郑重开口,“小姐,外面的生意,有各路掌柜和管事看顾着,再说,还有绿俏,她比我更擅长…”
此时此刻,红玉再也不想去跟绿俏争什么,反倒是主动承认了绿俏比自己优秀。
木婉云哭笑不得。
自己这两个心腹,既亲如姐妹,也私下里互相较劲儿。
尤其红玉,她自认有些地方不如绿俏,所以一直偷偷用力。
也从不在人前承认自己比绿俏差。
可没想到,如今,她倒是主动承认。
想着,木婉云一声低叹。
就听红玉又继续道,“小姐,你一个人进宫,我不放心,说破天,我也是要跟着一起的,而且,我也想见识一下宫里的尔虞我诈水深火热,嗯,我最近一直跟着暗卫练武,到时候,也能为小姐挡明枪暗箭。”
红玉说着,还做出一个挺胸大义凛然的样子,把木婉云都给逗乐了。
笑着打趣她,“傻丫头,此明枪暗箭非彼明枪暗箭,是不一样的…”
红玉却故作不知,她跟在木婉云身边,知道怎么样能逗乐她。
见木婉云不再紧绷着脸,红玉又顺杆儿往上爬,一副撒娇的模样,“小姐,难道你就能舍得下红玉?”
见状,木婉云还能说什么,一边低叹,一边抬手又掐了掐红玉还算是肉嘟嘟的脸颊,这次,红玉没有龇牙咧嘴不情愿,还努力把脸凑过来,好当便她捏。
木婉云沉思之后,只能收回之前的话。
“那好吧,你先跟我进宫,等你待腻了,跟我说,我再请旨把你放出来。”
“是,小姐真好。”
红玉主动揽住木婉云的胳膊,用力摇晃着,临了,想起什么,又问,“那小姐带了我,就别带绿俏,外面虽然有管事和掌柜,可还是得需要有人盯着,再说,绿俏比我大,要嫁人也得她先嫁。”
木婉云何尝不知道她什么心思,既舍不下她,又舍不下外面的花花世界,自己甘之如饴,却不想好姐妹也和自己一样。
伸手捏了捏红玉挺翘秀气的鼻尖,无奈轻笑。
红玉张牙舞爪躲过,忍不住又道,“我听说,外面也是可以递牌子进宫的,咱们想绿俏了,就让她进宫看咱们,还得让她给自己咱们带外面的新奇玩意,高兴了,打赏她点什么。”
红玉说着,已经开始幻想未来在宫里的生活了。
嗯,以后她就是皇后面前第一大掌事宫女,手下一堆小太监小宫女,再也没有人跟自己争宠了。
绿俏也不成。
主仆二人一路说一路笑。
与此同时,谢君墨骑马一路狂奔回宫。
只是一路上,他不知道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多少次了。
听到前方又传来一声砰,金宝和三宝都不约而同的忍不住扶额,金宝赶紧吩咐车夫加快,急忙过去。
没等他上前,谢君墨已经利索起身,再次翻身上马。
就听金宝急忙道,“爷,您就坐车吧,哪儿有爷骑马,咱们奴才坐车的…”
金宝小心翼翼,他可不敢提谢君墨落马的事。
就听谢君墨心情大好的摆手,“不用,今日心情甚悦,我也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宫,正好可以领略我京城风光。”
说着,一勒缰绳,已经驰骋出去。
金宝见状无奈摇头,只好又赶紧爬回马车上,又吩咐车夫尽快,追上去。
心里七上八下。
暗地里使眼色,让暗卫先跟上。
心里暗暗祈祷,可别有个好歹。
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虽然他事先已经让人戒严清场过,可难保有疏漏,他时刻不敢松懈,可真真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掀开车帘,回到车厢,一眼瞧见三宝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不同于金宝的担忧,他倒是惬意地很。
金宝一个没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气的三宝张嘴就要回骂,结果却喷出一堆点心碎屑,气的金宝抬起袖子遮挡,忍不住怒斥,“咽下去再说。”
三宝鼻腔哼了一声,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之又灌了几口茶,就着茶水,把嘴里的糕点都咽下去,才又开口。
“你刚才为什么瞪我?是你自己不吃的?”
三宝还以为对方是嫌弃自己把糕点都吃了,气的直翻白眼。
结果金宝却冲他翻了个更大的白眼,临了吭哧一声,颇有种瞧不上又不屑的架势。
三宝顿时气愤不已,双手往腰上一放,就要开骂。
结果,又是一声砰。
二人同时心一沉,争抢着之下掀开帘子,就看到刚才该英姿飒爽的谢君墨,再次坠马。
三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脱口而出,“我的爷,你小心点,那匹马还没被驯服,您要是伤着,可怎么办?”
谢君墨却闻所未闻。
起身掸了掸身沾染的尘土,就要再次纵身上马。
三宝见劝不住,气的狠狠瞪了金宝一眼,金宝也反瞪了他一眼。
二人互不相让,却又互相推搡,让对方赶紧想办法。
“你瞪我,有本事你去劝,哎呦,不是一人之下,呸,不是都私下里被称九千岁,怎么还跟我这小小小小太监总管一样想不出办法来?坐在这里只能干着急瞪眼睛?”
三宝酸溜溜,还用手比划了个手势。
金宝气的用鼻子吭哧吭哧喘粗气,恶狠狠瞪他,“收起你这张口无遮拦的嘴,不然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哼。”
三宝双手抱胸,气的不想理会金宝。
金宝也懒得理会他,不愿意继续坐在车厢,便直接掀开帘子,坐在了车夫旁。
外面风虽冷,可主子都在骑马,他们哪里敢说冷。
想起主子今天的反常,他们心知肚明。
主子惦记木家小姐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没料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也难怪主子高兴成这样,这是一身的力气无处发泄。
一腔喜悦无处分说。
只能拼命的狂奔,可偏偏主子骑射并不算好。
他们都已经忘记主子上次这般高兴是什么时候了。
三宝见金宝不理自己,又觉得无聊,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平日里最喜欢斗嘴,可如今,他们一天也见不到几次,就算见到了,通常也只是打个照面,连多余的废话也说不上半句,像今日这样的机会,可多难得。
想着,三宝扁了扁嘴,心道,这傻子,怎么就不珍惜?
难道真生气了?
掀开帘子,正巧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顺着他的衣裳领子灌进来,哇,他顿时冻的浑身颤抖。
可想起自己的爷还在那马背上吹冷风,又忍不住心疼。
正好,又一声砰传来,三宝眼皮抽了抽,抢在金宝下马车之前,直接跳了下去,差点崴脚,一瘸一拐,到了谢君墨跟前,看自家陛下脸都冻白了,却呲着一口大白牙傻笑,真是有些没眼看。
不过,可真好。
自家陛下原本就是恣意的人,是后来那些事,让陛下眼底没了光,人也沉闷了,后来做了皇帝,就更是端着,他都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看过陛下笑的这么恣意了。
就这一点,他就感激木婉云。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家陛下也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得把一身劲用完。
可看着陛下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他也于心不忍。
劝?
怎么劝?
金宝那家伙,之前不是一直苦口婆心?
半点用没有。
想着,三宝眼珠子一转,暗暗一拍大腿,金宝办不成的,他三宝公公可以!
于是,他努力开动最近很给力的脑瓜子,用力敲了敲,然后想到什么,一抹喜色浮上心头,面儿上却是一脸的担忧,对着还要翻身上马的谢君墨,“爷,您不为自己个儿想,也得为木小姐,那个,她知道会心疼,而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被行刺了,到时候宫里…木小姐万一以为咱们宫里不安全可如何是好?再说,您这一身伤,等大婚的时候,也不好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被新皇后打了…”
闻言,果然,谢君墨上马的动作一顿。
三宝见状,赶紧又道,“您要是再不听话,我可就告诉木小姐…”
果然,陛下最听木小姐的了。
三宝扶着谢君墨回到马车上的时候,那得意劲儿,都要溢出来了,一边喜不自禁抬头挺胸,一边忍不住冲金宝眨眼。
像是再说,你看,还得是我吧?
你能成吗?
金宝无奈皱眉,他自问论狗腿子和对陛下私事的把持,他不如三宝,可他金宝替陛下做的都是大事,那些杀人放火抄家灭族审问犯人十八般酷刑,三宝能成?
呸!当然不成,怎么差点忘记,三宝那软脚虾,可是晕血。
如此想着,金宝是丝毫不把三宝的威胁和挑衅放在眼里。
这可真是把三宝鼻子都要气歪了。
撩开帘子,他被冷风一吹,想到什么,又回身,对着谢君墨恭敬道,“陛下,是不是要去卢家宣旨?”
嗯,陛下要给木小姐重新安排身份,好入宫,如今卢枫卢大人不在,说到这个,三宝有时候忍不住想,陛下该不会就是故意把卢枫大人支走,嗯,肯定,他知道,他不说。
谢君墨眼默了一瞬,看着自己的心腹,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你说的对,那…”
“金宝,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快马加鞭去卢家宣卢老夫人入宫。”
三宝唯恐自己大冷天被派出去。
这次出行,可是轻装简行。
就只有一辆马车。
那他不是要骑马?
他可不要挨冻。
就听到谢君墨拧眉,“还是三宝你去,金宝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抄家的。”
三宝脸色一僵,还没反应过来。
金宝得意的神情僵住,嘴角一抽,转瞬,又勾唇冲着三宝挑衅一笑,能不去吹冷风就成。
三宝就见不得金宝得意,哼,替陛下办差,他不苦,可等坐上马背,被冷风吹得脸都不像是自己的脸了,他还是忍不住想哭,可却狠狠一甩马鞭,“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