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阴暗里,一高一矮两人,缓缓从遮挡下走出来。
其中一人目光眷恋,痴痴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嘴唇蠕动,仿佛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化为唇边溢出的一声轻叹。
而站在他身侧的稍矮一些的戴着兜帽浑身包裹严严实实的白面男子,目光幽暗的轻扫了一眼身侧的沈阔,语气说不出的讥讽,“怎么?你不是不喜欢她?不是喜欢霜儿?“
说起霜儿,白面男子神色微微一滞,泛着幽绿色的瞳孔,快速掠过一抹痛苦和恨意,可很快又恢复如初。
沈阔回望了那人一眼,嘴角泛起一抹讥诮,“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忘了,你我之间只有合作。”
白面男子昀希,眸底快速闪过一抹幽深,随即恶狠狠的盯了沈阔一眼,嘴角挽起一抹嗜血的笑来,“我当然没忘,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你们中原男子罢了,莫非这就是你们中原人常说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沈阔冷冷扫了昀希一眼,没有说话,抬步走到一旁,牵起一旁绑在树上的马的缰绳,快速翻身上马,随之离开。
昀希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随之,幽暗的眸底,幽绿之色更盛。
他张开嘴吹了一声,很快一个跟他同样装扮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到他面前,单手横过胸前,微微俯身,随之恭敬问道,“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昀希没有说话,只轻扫了连翘一眼,眼底是复杂难辨的神色,让连翘心里莫名的发慌,后背始终不敢直起,半晌,没等到师父昀希回应,才又忍不住压着慌张,轻声问道,“师父?”
“回城,租套别院,来日方长。”
昀希轻轻吐出一句。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不起波澜,可连翘却还是敏锐觉察出这次见师父变化很大。
说不上来的感觉。
可她却知道师父的蛊术比之前厉害了不少,接近登峰造极。
还有师父几乎把浑身遮盖严实,似乎是怕见光,可她还是无意中扫到师父手臂和脖颈处露出的像是蛇鳞一般的东西。
她心猛地一坠,不知想到什么,又快速摇头,把自己刚浮起来的想法甩出去。
不,怎么可能,师父,他…
马车行驶的很快,连翘始终不敢说话,只有昀希询问她的时候,她才答上几句。
独自坐在马车里的昀希,整个人都更加阴沉,像是生活在阴暗里的毒蛇,不再压制之下,一双眸子更是绿的吓人。
许久,不知想到什么,他整个人都更加阴沉起来,手指微微蜷缩,尖锐的指甲深陷在掌心,没了衣物遮挡,他手臂上的蛇鳞裸露在外。
喉咙里也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声音。
正在赶车的连翘,突然耳边一动,然后心里发毛,后背不知不觉沁出一身冷汗,她,她只觉得整个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浑身颤抖的厉害。
甚至攥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
她努力攥着缰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诡异的声音,“连翘?”
“嗯?”
本能的回应,可连翘却浑身僵直,接了话后,半天没有等到下文,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继续开口。
眼睛却不自觉的撑大,头微微一偏,眼角余光瞥见被风吹开的缝隙里,师父微微端着茶杯的手臂上都覆盖着一层蛇鳞,还有他微微张开的嘴,舌头是黑色的,而且还有分叉,像,像极了蛇。
只一眼,连翘就仿佛吓到一般,快速收回视线,只觉得遍体生寒,拼命摇头告诉自己,肯定是假的。
师父,怎么可能会变成不人不妖?!
“看见了?”
昀希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随之放到马车上的矮几上,如今的他灵敏力极好,即便是不用眼睛,也知道连翘刚才在偷看,他原本也没想瞒着她,她是自己唯一仅剩的徒弟了,自己在京城还有要事要办,他如今不方便经常出现,连翘必须为他所用。
“师父,我,我不是故意…“
连翘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语无伦次,一张脸,惨白的吓人。
她很想知道师父都发生了什么,可她不敢去问。
怕知道的多了,自己小命难保。
他们苗疆蛊师,本来就是优胜劣汰,互相斗蛊,输了,被毒死,或者反噬死的,不是少数。
她也就是自幼天赋异禀,又被师父悉心教导,才一路出类拔萃,活到现在。
想着,她脑海中顿时浮现起昔日,昀希扶养她长大,又精心教导她时候的场景,许是过去的美好,让她足够信任,心里对昀希的恐惧也少了一些。
她努力定了定心神,才迟疑开口,“师父,对不起,您让我照顾好柳如霜,可我…“
当初,她跟着柳如霜来京城,师父再三交代她,一定要护住她,她虽然不情愿,可也答应了,只是没想到,柳如霜最后还是死了,虽然她非常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柳如霜,可是她没有护住她是事实。
师父要是责罚她,她也无话可说。
只是,她不想被丢下万毒窟喂蛊虫。
而且,她总觉得师父如今还需要她。
所以,她试探着开口,“师父,能不能让连翘帮师父办完事…”
“好了,霜儿的事,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你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不知想起什么,昀希眸底幽光一闪,手臂上的蛇鳞似乎都多了,他意识到什么,急忙调整呼吸,等心情平复下来,才又开口,“告诉你也无妨,为师这次来是奉蛊王之命…上次南疆和天朝之战,为师为了霜儿,铸下大错,好在为师如今还有用,这次来,就是来弥补的,还有,那个女人,我会亲自…“
说到最后,昀希又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好在他意识到,及时调整呼吸,又吞下一颗药丸,才抑制住身体的兽性。
“嗯。”
连翘没敢多问,心里却忍不住忖度,师父说的女人,是那个坏她好事的蛊女,还是那个姓木的女人。
说起来,她被抓起来后,那个蛊女也没有太为难她,甚至还劝她莫要用蛊术害人,不然,迟早被反噬。
可她却觉得修习蛊术,如果不害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趁着女人不注意,偷跑了出来,却没想到会遇上师父。
她也是头一次知道师父竟然在她身上下了追踪蛊。
虽然她有些不高兴,可是却也不敢多说。
何况,师父这次变得让她有些不敢认了。
她有时候觉得师父已经不像是人。
倒是像极了她养的蛊虫。
可,怎么可能呢?
人就是人,蛊虫就是蛊虫。
思及此,连翘深呼吸几口,压下心里微微泛起的杂乱,继续驱赶马车。
却在拐进前方岔路口够,突然发现前面的马车,不就是那个姓木的女人的马车?
只是,这些中原人都特别娇气,赶车也慢的很。
她想着,正要快速驶过去,却又想起什么,突然勒住缰绳,微微减缓了一些,随之回头禀报,“师父,是木婉云的马车。”
“嗯。”
半晌,马车内的昀希才出声,努力,控制腹部,让腹部代替嘴巴出声,“慢点。”
“好。”
连翘应了一声,随之减缓速度。
昀希用还像人的手,掀开帘子,透过车窗,看向对面擦身而过的马车。
微风吹过,吹开对面马车一抹车帘。
红玉百无聊赖,正好打了个哈欠,往外看,结果却猛地尖叫出声。
马车哒哒。
昀希放下车帘,吩咐连翘加快离开,想着刚才看到的那抹俏丽身影,忍不住张开嘴,吐了吐蛇信一般的舌头。
木婉云靠在马车软枕上迷迷糊糊,却被红玉的突然尖叫惊醒,赶忙坐直身体,看向还一脸惊恐未定的红玉,焦急询问,“怎么了?”
“妖怪妖怪,小姐,刚才…”
红玉努力想表达,可是却不敢去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
等她终于冷静下来,努力表达清楚一些,木婉云顺着掀开车帘去看,前路哪里还有多余的马车。
红玉也再次壮着胆子去看,一时怔愣着,忍不住怀疑,难道是她看错了。
想起什么,她连忙撩开帘子问赶车的车夫,“刚才是不是有辆马车过去了?”
车夫怔愣点头。
红玉脸色一紧,连忙又问,“你有没有看到马车里坐着的妖怪?”
“妖怪?”
车夫拧眉,有些不知所措,随即还以为红玉小姐最近看了志怪话本子,便也趁机会说起听来的山里有精怪的话,吓唬小女娃。
红玉却没心情听他胡说,又回到车厢,捧着脸,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嘶,她疼,不会看错!
木婉云打了个哈欠,抬手摸了摸红玉的头,又跟自己的对比,觉得红玉也不烧。
看她还是惨白一张脸,似乎吓得不轻,忍不住道,“兴许就是看花了眼。”
红玉也开始怀疑起来,可那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她分明看到…
可若不是看花了眼,世界上,又怎么会有那样的非人非蛇?!
红玉也觉得自己肯定是话本子看多了,出现了幻觉,又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
于是努力甩了甩头,想将刚才的画面甩出去。
被她这一闹,木婉云也不瞌睡了,想起什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