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苏挽音怔住,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耳边传来男人沉闷地叹息。
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从这里活着出去,苏挽音,你是否还愿意与我在一起?”
“为、为什么?难道你......你不恨我了吗?”苏挽音结结巴巴地问。
她实在不相信萧胤会说出这种话,他先前明明恨不得掐死她。
萧胤沉默片刻后,道:“也许过不了多久,你我将会成为断头崖下的两具白骨,被风吹散,被雪掩盖,所有的过往都将化为乌有。所以,我不想再计较过去,就从现在开始,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在此时此景之下,这些话语仿佛成了临终前的遗言,让好像他们真的会命丧于此。
如果是以前的萧胤对她说这种话,她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可话说回来,这一次萧胤为了救她,奋不顾身地跳下悬崖,要说她一点都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她庆幸洞内漆黑一片,这样就没有人能看清她脸上的为难和纠结。
她咬紧了下唇,沉默了片刻后才哑着嗓音回了一句:“不好。”
“为什么?”萧胤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愣了一下。
“我说过,我们不会死。”
苏挽音无法回答他,因为她的内心也很矛盾。
她说:“我们会回到皇宫,你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凉陛下,而我依旧是个微不足道的洒扫宫女,我们会像以前一样。”
“可我不想。”
萧胤不自觉地抱紧了她,语气认真且真挚:“是,我的确恨你,恨透了你,恨你贪慕虚荣,恨你弃我而去。可当看见你坠下悬崖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六年的隐忍和蛰伏,从始至终,不过是为了一个你而已。”
听见萧胤提及过去,苏挽音的鼻尖忽然酸涩起来。
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又重重地擤了擤,才让那股酸涩感稍稍缓解。
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陛下当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字字句句,听着真心,叫人怪感动的,莫非平日里也常常说与文贵妃听。”
“这话,只对你一人说过。”萧胤的嗓音渐渐沙哑。
苏挽音却是不信的,“那赵淑仪呢?柔妃娘娘呢?还有那素未谋面的温常在、玉美人。陛下这嘴要哄这么多女人,难怪说起情话信手拈来。”
“没有没有,我与那群女人之间什么都没有。”
萧胤急了,索性坐起身,顺带将身旁的人一并拉起,让她面朝着自己。
尽管洞中乌漆麻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就听不懂吗?我已经不去计较你的过去,你为何要揪着我的过去不放?苏挽音,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凶凶凶,凶什么凶!方才还说要和她重新开始,他这哪里是哄人的态度!
“奴才不过回了两嘴,陛下就恼羞成怒,陛下的耐心在文贵妃面前,可不是这样!”
“为什么又扯到了嫣儿头上?”萧胤实在不解,只觉得女人的心思当真难以捉摸。
“嫣儿嫣儿,你就知道嫣儿,你记得早点睡觉,养好身体,明日多吃些熊肉,好好的活下去,这样才能回宫见你的嫣儿!”
萧胤觉得她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
“苏挽音,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会跳下断头崖吗?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他这是在暗讽她无理取闹吗?怎么就变成她无理取闹了?他偏袒文嫣的时候,她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没让你来救我,断头崖也是你自己要跳的!还有,麻烦你搞搞清楚,是你的仇人抓了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被方兰茵推下来!”
苏挽音的吼声在狭小的山洞中不断回响,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空间。
爽,实在是太爽了!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般放肆的宣泄过。
上一次,好像还是在舍身崖上和萧胤分道扬镳的时候。
在宫中谨小慎微六年,后来又一直被文嫣欺负。
现在不一样了。
将死之人,胆大包天,没准她过两天就饿死了冻死了,所以,她才不要再受萧胤的窝囊气!
空气凝滞半晌,死寂一般的沉默。
紧接着,传来萧胤爽朗的笑声,充满了嘲讽和戏谑,让人不禁想起他在树上摇果子砸她时的情景。
“你笑什么?”苏挽音有些愠怒,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被她这样大声吼骂,以萧胤的脾气,不是该凶恶地回怼,就是要恐吓威胁一番。
萧胤慢慢止住笑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在吃醋。”
苏挽音微微一愣,旋即矢口否认:“我才没有!”
漆黑的山洞里,看不到她羞得通红的脸颊,也看不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萧胤并未继续纠缠于这个问题,只是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一同躺卧下来。
这一晚异常安静,唯有北风的呼啸声时不时地传入耳畔。
寒冷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侵入体内,令她情不自禁地朝萧胤的方向挪动,渴望得到更多的温暖。
萧胤的怀抱十分暖和,她舒适得几乎要沉睡过去。
在半梦半醒间,她依稀听到他轻声道:“苏挽音,我背负仇恨活了二十二年,我不愿带着对你的恨意离开人世,更不愿怀着满腔的不甘和遗憾走向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