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在屋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直到夕阳西下,才看见主子一瘸一拐的走回来。
她立刻小跑上前迎接,又见主子双颊被扇通红,眼泪哗啦一下就落了下来。
“主子,你的脸怎么会伤成这样,还有这腿,怎么一直发抖,这......这到底是伤到哪儿了?”
苏挽音轻轻摇头,声音有些哑:“没事,是我自己打的。”
“自己打的?”桃夭呼吸一滞。
就算是自己打的,那肯定也是被逼的。
宫里的主子个个都喜欢仗势欺人,喜欢把奴才们的尊严踩在脚底,看着奴才们自己打自己,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肯定是抓您走的那群人干的!她们到底是什么人?桃夭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替您报仇!”
“你这傻丫头,小心隔墙有耳。”苏挽音抬手擦去桃夭脸上的泪,声音却比桃夭这个落泪的人还要哽咽,“先回屋吧,我这膝盖可能伤着了,从冷宫一路走回来,软的有些站不稳了,嗓子也有点涩,我想喝茶,喝桃夭亲手泡的茶。”
桃夭擤了擤鼻子,连忙道:“好,桃夭这就去给您泡茶。”
两人居住的屋子十分简陋,里头仅放着两张小榻和一张方桌,好在就她们主仆二人居住,收拾的干净整洁,倒也显得温馨。
桃夭小心地搀扶着苏挽音坐下,然后泡了壶前些日子从李公公那里讨来的桂花茶。
“慢点,小心烫。”
苏挽音接过茶杯,轻轻吹拂细抿了口,淡淡的桂花香在齿间化开,盖住了她心底的涩。
桃夭半蹲着身子,轻轻撩起苏挽音的裙摆,目光落到她膝盖处时,心口猛地一揪。
膝盖肿了一大圈,周边的颜色已经紫到发乌,也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恐怕明日下床都困难。
再瞧这张红肿不堪的脸,普通女子尚且在意自己的容貌,何况主子生的那般好看。
看见主子被人欺负成这样,桃夭心里难受极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痛恨自己无用,没有好好保护主子。
“别哭,不过是些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了。”苏挽音扯着泛白的唇笑道。
疼是真的,皮外伤也是真的,只是她这张脸,怕是有好几日见不得人了。
“慈音姑娘在吗?”
门外忽然响起青年的嗓声,桃夭止住哭声,两人目光统一的朝门口看去。
苏挽音扬了扬下巴,示意桃夭去开门,桃夭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整了下仪容,这才起身朝门口去。
“云......云侍卫,怎么是你?”桃夭一开门,瞧见是先前挟持过她的云翊,不禁有些吃惊。
云翊一身禁卫军统领的打扮,腰间挎了把大刀,手上提着药篓和食盒。
他朝屋内瞥了一眼,对桃夭说:“我听闻慈音姑娘受了伤,特地送些药来,这些药用于外伤效果极佳,不出三日便能痊愈。”
桃夭一听,心中大喜,想都没想就接过,“多谢云侍卫,您这药送的可太及时了。”
“举手之劳罢了。”云翊又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桃夭,“我已经和月华打过招呼,这几日会有宫女顶替慈音姑娘的差事,慈音姑娘大可安心养伤。”
“太好了!”桃夭满心欢喜地接过食盒,目露感激,“有劳云侍卫了,您人真好。”
云翊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一个负责保卫整座皇城安危的侍卫,整日忙的不可开交,若非有人下令,他哪会知道苏姑娘受了伤。
桃夭关上门,提着东西满心欢喜地说:“主子,没想到云侍卫看起来凶巴巴的,心地居然这么好,这药和晚膳送的真是及时。”
她迫不及待地揭开食盒,菜肴的香气扑鼻而来,里头共有三荤两素一点心,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主子,您快尝尝。”她拿出一碟白切鸡,又端了碗柰香合蟹放到苏挽音面前,“您先用膳,用完膳奴婢给您上药。”
苏挽音不动也不语,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的菜以及篓子里那些瓶瓶罐罐,回想着云翊方才说的那些话。
这几道都是御厨的拿手好菜,而药瓶用的是紫金瓶,太医院内只有最昂贵的药才会用到紫金瓶。
没有皇上下令,旁人根本没资格用。
“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
“......什么?”桃夭愣了下,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听岔了。
苏挽音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也提高许多,“我说把这些药和菜,全部都退回去。”
“为什么?”桃夭这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可是她更不解了,“主子,您膝盖伤的很重,若是不上药,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云侍卫好心给咱们送药,若是还回去,多少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何况我们现在很需要这些东西。”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苏挽音忍着痛拍案站起,泛白的唇微微颤抖着,“你若碍于面子不想退,通通拿出去丢了。”
桃夭被吼得一愣,颤巍巍地问道:“......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别吓桃夭。”
她在主子身边伺候了六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子这么生气,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
苏挽音的眼眶泛着薄红,却没有泪落下,她轻轻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嘶哑:“如果你最在乎的人不相信你,并且伙同旁人伤了你,然后再往你嘴里塞颗糖,你会感激他吗?这颗糖,你咽的下去吗?”
桃夭微微一怔,细细回想着整件事情的始末和其中细节,神色变了又变,小声地问:“主子的意思是......把您伤成这样的,是陛下?”
白日情形在苏挽音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现,她眸光微凝,“若非他开口,云翊怎会知道我受伤的事?还有这些东西,每一样,都不是云翊有资格用的。”
“不会吧。”桃夭疑惑地挠了挠头,下意识地反驳,“如果陛下是存心罚您,那为何听见主子失踪后,会担心的四下寻找?”
“奴婢看见您被那群人带走后,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跑到御书房求陛下,陛下一听您出事,撇下众大臣们离去,奴婢看的出来,陛下很担心您。”
或许吧。
今日之前她也是这般认为,可现在不觉得了。
萧胤偏袒文嫣,不听她解释,还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羞辱她,想必留下她这条命,也是为了继续折磨和泄愤。
扇一巴掌再给颗糖,这样的喜欢,她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