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一件大事瞬间震惊皇城。
轮值的锦衣卫在皇城东侧护城河中发现一具女尸,经确认,正是刘太妃。
这个消息很快就从皇宫中传遍朝野。
袁可立和孙承宗迫于朝野巨大的压力,在皇极殿中牵头召开朝会。
“这一定是有奸佞之人在背后作祟!”
“没错!说什么自杀!我看就是有人蓄意谋害刘太妃!”
···
皇极殿中,一众官员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
“肃静!皇后到!”
随着王承恩的高呼,懿安皇后和周皇后双双出现在皇极殿中。
“臣,荆养乔启奏!”
二位皇后刚在龙椅左右坐下,就有人高呼一声出列。
王承恩看清下方出列的官员后,低声解释道:“二位娘娘,他是礼部郎中。”
周玉凤因年纪小,涉世不深,还沉浸在皇帝病重的悲痛中,只得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懿安皇后张嫣。
“准。”张嫣给后者一个安心的眼神,玉唇吐出一字。
“二位娘娘,陛下病重,朝野沸腾,昨夜后宫代行太后之权的刘太妃又自杀身亡;值此局势繁杂之际,臣推荐郑太妃代行太后之权,以保后宫安定。”
张嫣听完荆养乔的话,还未表态,再次有人高声出列。
“臣翰林院庶吉士,郑郾启奏!”
“二位娘娘,眼下国事艰巨,后宫又出如此大事,臣赞成荆大人的提议。”
“臣,江西道监察御史,周顺昌启奏,娘娘,二位大人说的没错,陛下病重无法处置朝政,幸得内阁六位阁老全力辅佐,而昨夜后宫之事极为恶劣,臣听闻此事后,顿感担忧后宫受到歹人袭扰,郑太妃乃万历爷最信任之人,德行端正,可代行太后之权,保后宫无乱!”
···
在接下来的一刻钟。
从督察院,到六部六科,再到翰林院、国子监等衙门,陆续有一百多人出面力挺郑氏代行太后之权。
坐在龙椅右侧的张嫣看着下方的一幕,秀眉紧皱,她虽然经历过许多朝政大事,但是此刻面对这些大臣的奏报,一时间有些头疼。
“诸位!肃静!”袁可立出列站在百官前方呼喊一声。
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一百多官员,缓缓开口道:“刘太妃代行太后之权,乃是陛下亲赐,眼下陛下未曾苏醒,刘太妃虽身亡,但后宫有两位皇后娘娘坐镇便已足够,代行太妃一事,我等人臣如何好定夺?”
“袁阁老此言差矣!”李标迈步出列。
“后宫虽为皇家之事,但事关国本,既然陛下曾令刘太妃行太后之权,如今当另择续立,不然坐等后宫混乱,有动摇国本之危!”
袁可立深深的看了后者一眼,他没想到站出来和自己唱反调的不是韩爌,竟然是李标。
“韩阁老,你的意思呢?”袁可立直接点名韩爌询问。
韩爌开口道:“袁阁老身为首辅,当可一言定夺,下官以袁阁老意见为尊。”
袁可立看着韩爌,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二位阁老,下官以为,当初陛下尊刘太妃后,又尊郑贵妃为太妃,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陛下的意愿,袁阁老虽为首辅,相信是清楚这其中道理,既然郑太妃和刘太妃并行,依下官来看,郑太妃代行太后之权合乎礼制祖训。”
随着李标再次出言,袁可立沉默下来。
李标曾在天启朝任礼部尚书,对礼制祖训极为了解,此时他拉出礼法祖训,直接堵住袁可立的嘴。
龙台上的张嫣看到袁可立沉默下来,一时间无可奈何,当她看到王承恩的暗示后,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行,就依李大人之言,郑太妃可代行太后之权,散朝吧。”
张嫣说完,就带着周玉凤匆匆离去。
这场朝会虽然短暂,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朝堂上的一百多位重臣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不但逼得内阁首辅做出让步,同时也让两位后宫皇后做出了选择。
更关键的事,内阁、六部众多的大臣中,敢站出来公然反对的只有袁可立一人。
除了朱由检亲自提拔的那些心腹大臣外,剩下的朝臣几乎都对此表示默认。
因为皇帝要死了,皇帝死后,新皇继位,谁出言去反对,那不是摆明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大明朝的官员忠心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国家,而是忠于自己手中的权力,忠于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
这也是朱由检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事。
···
三日时间过去。
郑太妃代行皇太后之权的事情在京城上层圈子中流传开来。
勋贵,官绅,朝臣每日都在暗中相互联络,或依地区为主抱团取暖,或依党派为主,寻找政治靠山,或结成朋党互相扶持。
短短三日时间,就把朱由检努力一整年整顿过来的朝堂风气再度推向党争的深渊。
永康侯府。
永康侯徐锡登看着下方的人沉默不语。
“老徐,南边的人找我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支持福王登位,继承大统,以后就可以在江南开设商号,我相信你们都应该也收到信儿了吧?”
镇远侯顾肇迹开口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放在桌上。
他身旁的恭顺侯吴惟英见状也默默的拿出一封书信。
“诶,原以为当今圣上是位明君,或能重振我汉家河山,没曾想最后还是步了历代先帝的后尘。”
武安侯郑之俊长叹一口气说着,脸上带着些落寞。
“诸位兄弟,这偌大的北京城,咱们几个是仅剩的大明勋贵,我不想就这么随了南方那些人的意。”
沉默许久的徐锡登继续道:“我最近命人暗中探查,有不少蛛丝马迹可以佐证,陛下中毒和南方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陛下虽然杀了不少勋贵,但是他们都触及朝廷底线,能坐在这的不说干净,至少也没那么脏,陛下当初对定国公,成国公举起屠刀时,锦衣卫可是把咱们所有人的底细都查了个底掉,还记得李若琏说的话吗?
陛下曾说,咱们这些人算是勋贵中比较干净的,愿意给我等一个改过的机会。”
徐锡登怔怔的把话说完后,目光看向在座的五人。
“老徐,你说吧,你啥意思?”
“咱们保持中立,不支持也不反对,同时告诉南边的人,懿安皇后和周皇后不能动,包括皇帝后宫中的其他几位嫔妃,必须要她们几位在宫中颐养天年。
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徐锡登憋了许久,丢出一句话。
他们六人是京城除了英国公外仅存的勋贵,当初皇帝查了他们几人时,六人并没有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侵占土地,把许多农户变成自己的佃农。
对此,朱由检没收了土地,他们上缴了巨额罚款后,才免除了抄家灭族的下场。
大明朝传承至今,勋贵确实烂的不像样,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自甘堕落,他们几个还算有些良心。
“也罢,这么做也算是对陛下出些力了。”
顾肇迹点头说着,算是认可了徐锡登的意思。
“好,既然如此,就按照老徐的意思来吧,咱们能替陛下把女眷留在宫中尊养,也算是尽心了,总比去守陵好过。”
吴惟英说着,起身站起,拱手行礼后,摇着头离去。
在大明的礼制中,新皇继位,除了尊养后宫有地位的妃子外,例如皇后、太后,其余的妃子几乎都会丢到皇陵守陵。
这些妃嫔会居住在皇陵附近,生活清苦单调,每日都需要进行劳作。
主要职责是守护陵墓,进行祭祀等相关仪式,并且余生基本都要在陵寝附近度过,活动范围受到很大限制。
···
十王府中。
被圈禁在此的秦王朱谊漶迎来了他在京中的第一个客人。
“王弟,你怎么来京了?”秦王看到来人,满是惊讶。
“王兄,你在这十王府倒是自在。”
福王朱常洵迈步坐在朱谊漶茶台前的椅子上。
“呵呵,这有什么自在的,在王府中不也是圈禁吗,在这十王府反而更舒心些,不用管一家人的吃喝,不用操心下面的人做了那些恶事,倒是清净。”
朱谊漶说着,亲自上手给朱常洵倒上一杯香茶。
“怎么?入京有事?”
朱常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皇帝前些日子在宫中举办冬日宴,被人下毒,估计也就这两日的事了。”
当朱谊漶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瞳孔出现一阵猛烈的收缩。
随即摇头道:“嗯,又如何呢?如今我已是孤家寡人,秦王府的人大多被丢到凤阳受陵,即便皇帝薨了,我无非还是在这十王府混日子罢了。”
“王兄,你兼着宗人府的差,若是弟弟做皇帝,你可愿意支持?”
朱常洵直接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秦王朱谊漶苍老的双眸看着前者许久。
“呵呵,王弟,宗人令是陛下亲自担任,我不过是挂名的左宗正罢了,你若真想登位,何须来问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朽。”
“王兄,若是我答应你继位后,放你回西安呢?”
“哈哈哈···王弟,你若真这么说,哥哥我也愿意,你若真想争,那便去吧。”
朱谊漶说完,就借身子乏累的理由,转身回了房屋。
福王走后,朱谊漶身边陪着的老奴凑上前问道。
“爷,若是福王说的是真的,这次是个离开京城的机会,您怎么?”
“呵呵,你懂什么,当今皇帝不一样,本王是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被人给害了,等着瞧吧,后面一定还有事,行了,外面的事不需理会,咱们不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