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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王氏询问,谢铮向着纪芜看了一眼。

见她正在认真看信,并不关切他们之间的对话,便将纪明昭自请下堂的文书,递给王氏。

王氏看向文书,沉默了片刻。

换作从前,她定要帮纪明昭说说好话,哪怕知道她并非自己亲生的,可毕竟养了那么多年,母女间的情谊是在的。

可如今,她看了纪明昭写给她的信,知道了许多过去不知道的事情。

求情的话,她已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她终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既然自请下堂,那么从今以后,纪明昭与谢铮之间便再无关联,倘若找到了她,她理应回到永安伯府去。

到时候……

王氏仔细地想了想,她发现纵使知晓纪明昭做了许多坏事跟错事,她仍然无法硬下心肠来。

可……可是……

王氏抬眸,向着仍在看信的纪芜瞧去,内心之中纠结不已。

一个是亲自养育了多年的孩子,另一个是自己亏欠良多的亲生女儿。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偏向于亲生女儿,对她多多补偿,可感情上,她又实在做不到不管纪明昭。

王氏纠结着的时候,纪芜看完了纪明昭写给她的信。

别看这样厚厚一摞,实则内容不多,其余的几乎都是交代。

毕竟这么多年,纪明昭顶替了纪芜的身份,不仅仅享受了伯府嫡女的一切,更得到了王令仪跟王氏对晚辈的疼爱。

在她手中,既有王令仪为女儿准备的田庄、铺子以及种种,亦有琅琊王氏赠与的诸多好处。

而这些,原本都应该是纪芜的。

如今,她自请下堂,将侯府主母的身份还了回来,又对王令仪说明了当年真相,将伯府嫡女的身份,也还了回来。

自然而然的,那些田庄地铺、诸多好处,也应该全都还给纪芜。

所以,纪明昭给纪芜的信中,只有前两页是她想说的内容,后面的内容,全都是关于归还种种的交代。

因此,纪芜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就看完了全部内容。

她抬起头来,见谢铮跟王氏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眼中闪过疑惑。

“二娘……我……”王氏支吾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纪芜与她对视着,没有开口。

事到如今,她仔细捋顺着自己的内心,忽然发现有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亲生母亲的感受。

从前,在她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面对乔氏,她仍然会渴望母亲的疼爱。

那个时候的她,实在太希望有人能关切她了。

所以直到现在,纵使她已经知晓了全部真相,内心深处,依旧会感念长姐纪明昭曾带给她的温暖。

哪怕那些温暖当中,藏着诸多算计,却是当时支撑她努力活下去的根源之一。

后来,她知道了真相。

那个时候的她,日子比从前好过许多,却仍然缺少关爱,所以她仍会期盼。

可惜,她依旧没能如愿,甚至还发生了诸多事情。

如今,他们都知道了真相。

现在的她,纵使不依靠任何人,依旧可以过得很好,所以迟来的母爱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终究变得可有可无。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王氏看着自己真正的女儿,心里难过不已。

她难过于自己没能尽早发现,让女儿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甚至那些苦楚,有许多是她亲自给的。

李妈妈陪在主子身旁,她其实想要帮着说话,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当她回想着过去种种时,心里面也很难过,不仅仅为自家主子,更为纪芜这位小主子。

最终,屋子里的凝滞竟是被谢铮给打破的。

“岳母大人,”他看向王氏,轻声开口,“有件事还需劳烦您。”

“嗳,你……你说!”王氏连忙应声。

她心里十分清楚,如今谢铮的这声岳母大人,是看在她的亲生女儿纪芜的面子上叫的。

既如此,要劳烦自己的事情,定是跟女儿有关。

凡是能够弥补女儿的事情,她一定会尽力去做。

“早在之前,陛下已为我们二人赐婚,那日不得已将旨意拿出来,做实了侯府夫人的身份。”

“可这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还不能作数,如今宫中内乱已定,府上的情况您已知晓,伯府那边的筹备,劳烦您多多费心。”

闻言,王氏不由得愣了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李妈妈先回过神来,轻轻碰了碰自家主子,压低声音道,“说的是二姑娘的婚事!”

“哦!好!好!”王氏接连说了两个好字,脸上露出笑意来,“你放心,你们俩大婚,在我这里是顶重要的事!”

“那个……吉日可定下来了我回伯府后要往娘家写信,到时候让王家的人都来!”

不仅仅如此,王氏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总要与娘家人说一声。

只不过……

她不确定地向着纪芜看去,“二娘,在你们婚礼之前,我……我想让你跟我一起与王家人吃饭,认一认家里人,你……你愿意吗”

“好,”纪芜没有迟疑,答应一声。

虽然母亲王氏的娘家人,她过去曾见过一些。

可那会儿身份不同,如今都已经知道真相,自然该找回身份,见一见母亲的娘家人。

他们亦是她的至亲。

王氏大概没有想到,纪芜竟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一时间喜不自胜。

犹豫片刻后,她走到近前,拉住了女儿的手。

王氏在纪芜的手上,摸到了一层薄茧,顿时内心之中酸涩不已,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母亲,这些茧子是我平常做东西时留下来的,并非过去的痕迹,”从前在伯府,乔氏还在的时候,纪芜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苦头。

小小的年纪,手上就有着厚厚的茧。

后来,乔氏有所收敛,她的手才慢慢养回来。

听了纪芜的解释,王令仪的情绪有所缓和,“做东西……对,你……你之前凭着做东西,还得到了陛下的封赏。”

说完这句以后,她握着女儿的手,再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纪芜瞧着她脸上的囧意,温声开口,“母亲,有件事我想要与您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