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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的宫女太监森冷地盯着秦雪莹,直让她整个小臂都在发抖。

若是可以,她多想一把掀了这狗屁托盘,狠狠给这个老虔婆一些颜色看看。

想她以往在宫中不说横行霸道,却也算得上无人敢惹,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偏偏眼下,虎落平阳被犬欺!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庄嬷嬷逼近了两步,将那托盘捧到她胸前,“秦姑娘可是要违抗太后娘娘的懿旨?”

秦雪莹死死攥着拳头,终于是不敢和展太后明面对上,缓缓抬首扶着头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小女不敢。”

忍一时之辱也没什么,只要日后有机会——

秦雪莹脑海中幻想着如何将庄嬷嬷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出气,手刚刚摸到额顶的珍珠,一声不合时宜的闷响声突兀地响起。

腹中骤然传来一阵绞痛!

原是方才衣裳被汗湿,又受了殿内的凉冰冷风,寒气入体肠胃不调起来,猝不及防放了一个悠长的响屁!

殿内气氛一片死寂,那些看热闹的眼神仿佛都僵住了,四面八方的眸光射来,几乎要将秦雪莹本就涨红的脸颊更剐去一层皮。

反倒是庄嬷嬷怔愣了一瞬,直到鼻尖传来一阵恶臭才大惊失色地退开。

“放肆!竟敢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出虚宫,成何体统!”

秦雪莹既羞且愤,恨不得当场挖条地缝钻下去,强忍着羞臊跪下认罪,“小女一时失仪,太后娘娘恕罪。”

展太后神色已经铁青一片。

以往她和秦雪莹因着裴如璋的关系,两人处的还算和睦,秦雪莹甚至称得上慈昭殿的座上宾。

如今秦雪莹做出的这些蠢事,直让展太后觉得晦气,更觉得以往和她走得近的自己是脑子进水。

“拉去螽斯门罚跪四个时辰!日后不许再入宫来!”

展太后声音都快喷出冰碴子。

秦雪莹却是一阵呆愣后激动地扑到展太后腿边上,“太后娘娘息怒,小女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不明白,她今日已经百般收敛压抑着自己的性子,为何展太后还要对她如此刻薄?

那螽斯门是宫中的正道,无数宫女太监从那经过,她在那里跪上一刻钟,整个皇宫都会知道她的丑态,更不用说跪四个时辰了!

“小女真的知错了!”

秦雪莹哀哀切切地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惹得展太后越发恶心。

“拉下去!”

等宫人将秦雪莹拉开,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起身去了内室。

秦雪莹心知大势已去,忍不住绝望着哀嚎道:

“太后娘娘您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功臣之后,我爹爹救过端亲王的性命,你们怎么能如此羞辱我!”

展太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眼看要押她下去的小太监动作有些迟疑,周梦楠浅浅一笑。

“对王爷的救命之恩,这么些年的锦衣玉食已经足以抵消了。更何况以往太后娘娘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对你诸多包容忍让,如今你以为王爷还会庇护你吗?

他有了放在心上的人,只怕日后连施舍你一个多的眼神都不会了吧。”

秦雪莹气得浑身发抖,发抖之后,却是深深的恐惧。

这些天她一直龟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就是生怕在裴如璋面前露脸会招了他的厌恶。

毕竟以前,她可是多次欺负羞辱奚应芷。

满以为只要避一避风头,等成婚后裴如璋心情好了或许就不会计较以往她和奚应芷之间的矛盾。

可她却忘了,哪怕裴如璋不出手教训她为奚应芷出气,只要他表露出不再照拂自己的意思,以往那些被自己欺负过的人都会闻着味道凑过来。

今日若她真的被展太后这样惩治了,整个京都的人都会知道她已经失去了裴如璋这座靠山。

“住手,放开我!我有话跟太后娘娘说!”

秦雪莹扯着嗓子尖声大喊,声音中的恐慌和急切几乎要破空而出。

可慈昭殿的人却无一人动容,周梦楠甚至笑吟吟地看着她,“秦姐姐还是省些力气吧,方才太后娘娘说了,日后都不许秦姐姐入宫,可见是对姐姐厌恶极了。

不过若是奚应芷大婚后入宫拜见,太后娘娘想必会给她一些面子。秦姐姐不如去求求她,说不定还有些许转机。”

秦雪莹崩溃地大喊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奚应芷要出现,为什么奚应芷要抢走裴如璋的关心!

为什么要抢走她的尊荣、她的人生!

再如何不甘,眼前的境遇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秦雪莹被强压着跪在螽斯门人来人往之处,还有两个小太监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更叫她难受的是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们好奇打量的眼神。

曾几何时,这些人在她面前都是恭恭敬敬战战兢兢,而打量着别人等着看好戏的,都是她啊!

从日升跪到日落,秦雪莹双膝已经麻木,最后一个时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浑身骨头仿佛都要瘫软碎裂,可每当她身子往旁侧一歪,那两个小太监虽不至于上手拉扯,可那笑里藏刀语出讥讽威胁,仍旧让秦雪莹心中如刀扎一般难受。

天色暗下来,凉风嗖嗖地往衣袖里头灌,呼喊着要将她扯得四分五裂。

不知过了多久,周梦楠的衣角缓缓出现在她视线之内。

秦雪莹已是浑身无力,靠着一口气勉励支撑着,却再也端不出以往的高傲和盛气。

“秦姐姐辛苦了。”

周梦楠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这会秦雪莹已经全然没有余力去追究她看好戏的口气,跟条死鱼一般被人扛上了马车。

临要回王府前,周梦楠又开口了:“秦雪莹,当初你盛气凌人作践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有局势颠倒的一天。”

秦雪莹瞳孔倏地张大,夜幕下周梦楠唇畔那温婉端庄的笑,显得有几分鬼魅瘆人。

“你瞧,今日我不过随口说几句,太后娘娘就将你厌恶到了骨子里。秦雪莹,这世上权势和人心都会变,唯一能抓住且永远抓住的,只有这里。”

周梦楠食指微曲,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处,眸中难掩得意。

“可惜,过去这些年你没长脑子,日后大概也长不全了,像今日这样的事情,你做好迎接的准备了吗?”

秦雪莹浑身发寒,嗓子眼里更是像堵了块棉花,让她连气都喘不出。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等回到王府,她竭力撑着身子吩咐:“王兄在哪?今日我不在府中,王兄有没有问起我?”

丫鬟下去问了一圈,才迟疑着回来,“王爷今日不在府中,这会还没有回来,不曾问过姑娘。”

秦雪莹心口强撑着的那口气忽地就散了,身子一软猛地瘫倒在床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裴如璋这会自然不知道她的近况,倒也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他带了奚应芷出宫后,两人便一直处在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

直到马车到了奚府角门处,奚应芷踩着马凳下了马车,抬眸似是看了他一眼,又似是普普通通掠过,旋即便转身欲要回府。

裴如璋终于忍不住唤住了她。

“奚应芷,方才你在太后面前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奚应芷呼吸微不可见地滞了一瞬,旋即回身状若无事道:“王爷说的是哪句?”

裴如璋不死心地瞪着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心虚或是羞赧的迹象。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他和奚应芷之间全然颠了个个头。

要知道一开始,可是奚应芷时时刻刻揣度着他的心意,生怕有哪句话说错惹了这尊煞神发怒的。

如今却是他竭力想看穿奚应芷真实的心意。

若是半年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费尽心机,裴如璋定会嗤之以鼻,将那人一剑砍了也未可知。

眼下,他却是睁大了眼,也猜不出奚应芷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奚应芷是真的没将方才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明知故问。

“就是你说,想和夫君恩爱和谐,白头到老的话。”裴如璋最终还是不甘愿地问了出口。

奚应芷定定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有前世裴如璋对她一面凶狠专制,一面极尽宠爱呵护。

有她对裴如璋的畏惧和谄媚讨好。

亦有她痴迷宁书元,做尽低三下四讨好的丑事,以至于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重活一世,她最珍贵的除了这条命,还有这颗心。

她曾经无数次动摇过,是否要将这颗心再度交付到某个男人手中,却始终做不了决定。

如今……

裴如璋眸光似带着最炽热的火光,烧得人心口一跳一跳的。

她知道他想听到什么。

“那王爷的话是真的吗?”奚应芷轻声反问。

裴如璋大步上前,双眸直直逼视着她,“本王这辈子从不说假话。”

奚应芷顿时哑然。

是了,端亲王为人天纵奇才,骄傲不凡,只用阳谋,从不屑阴私欺瞒。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骗她一个小小女子?

一瞬间,奚应芷察觉到心口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狂跳,仿佛要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