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声跟在身后连着唤了他几句,他也没有丝毫停留。不多时,红绡更是满面愁容地快步进来,“夫人,老爷派人将浮雪堂围住了,说大姑娘若想不明白该如何做奚家的女儿,日后都不必出这个院子。”姚轻黄听了,只觉头晕目眩,天都要塌下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冤孽!”
姚轻黄捶着胸口,哭出声来,“那是你亲爹,你服个软,说两句好听的话又能怎么样!
这十几年来他将你捧在手中呵护着,什么好东西都端到你面前来你难道真的无动于衷吗?非要这样气他。”
奚应雪仍是无动于衷,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平日待我好又如何?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往日我为奚府争光,为父亲添名,他便待我如珠如宝。
如今我和静仪郡主起了争执,父亲便迫不及待将污名和污水泼到我身上,如此不分是非欺软怕硬,他不配做我父亲。”
姚轻黄急得蹿过来捂着她的嘴巴,旋即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窗户外头,见没人听到才重重戳了下她额头。
“你怕不是要气死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是能说的?
你别以为你是奚府的嫡长女就能如此任性妄为,我索性告诉你,方才你爹的话你还没听明白吗?”
奚应雪紧紧闭着眼,若不是身上受了伤,只怕她会紧紧捂着耳朵,绝不将这种市侩的言语听入耳中。
姚轻黄却是加重了音量,恨不能揭开她的脑门将这些话一股脑塞进去。
“你爹说了,因着今日的事情,要给奚应芷那个小庶女铺子,还说若你不肯去跟郡主道歉,你就别去书院念书了!”
闻言,奚应雪无措地睁开了眼。
姚轻黄心中一松,旋即又是一阵酸涩。
“你爹这话的意思已经够清楚,此事若不善了,无论是家中的铺子,还是麓山书院那样好的地方只有两个庶出的份。
日后你就再也没有奚府嫡长女该有的体面和风光,对内对外,奚家只会有两个姑娘,你懂了吗!”
她话中带上些许痛心疾首,“往日你都是府中姑娘里头一份的出挑,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紧着你。
出门宴客,那两个庶出的只有跟在你后头当添头的份。可你若惹了你爹生气,日后这些事情可都要颠个个了,你真忍得这口气?”
不得不说,姚轻黄不愧是奚应雪的亲娘。
换了个人定然只往哪高尚的方向去劝说,绝说不出这般以利相诱的话。
私心里,姚轻黄其实知道,她这个女儿虽然操着人淡如菊的架势,实际上也并非什么利益都不顾的。
不过姚轻黄也乐见其成。
盖因那劳什子好名声,跟金子银子一样都是姑娘们的好嫁妆。
若不是有这个名声在,奚应雪怎么能谈得上宁远侯府那么高的亲事呢。
也是为着这桩亲事,姚轻黄清楚自己女儿是个聪明人,轻重厉害,她分得清。
果然,姚轻黄说完这袭循循善诱的话,奚应雪眼眶忽然滑出几滴泪。
“好了母亲,您别说了,什么风头什么出挑,难道我真在乎这些个吗?
我只是心疼父亲,在朝为官本就身不由己,还要为了女儿费心。我也心疼母亲,为了我和父亲伤了夫妻情分。”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睛里没了光,“我会去向静仪郡主道歉,求到她满意为止。”
她心如死灰的模样,姚轻黄见了心里也不好受。
搂着她心肝肉地哭了一阵,末了咬牙发狠道:
“这次你爹也是没办法才委屈你受一时之气,可是有娘在,这气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娘定然风风光光替你讨回来。”
她说了这话,奚应雪眼珠转动了一下,又道:“父亲定然是被二妹妹挑唆,才误会了我。
没想到往日我如此照顾二妹妹和范嬷嬷,她竟还背后捅我刀子。也罢,日后我再也不会将她看作是妹妹,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照拂,她能风光到几时。”
有她这句提醒,姚轻黄果然也回过神来。
麓山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奚应雪从未开口提过,连她这个母亲都不知道,奚松如何得知?
可见定然是奚应芷说的,还说的都是不利于雪儿的话。
这个娼妇生的小贱种,以往装出一副老实相,自己竟差点被她骗了过去。
如此不安分的庶女,她必不能容!
奚应雪斜眼偷偷瞟着姚轻黄脸上的愤怒和憎恶,原本委屈和愤懑的心方才平复了几分。
一个庶女而已,姚轻黄这个主母要对付她,难道还要费什么心思吗?
姚轻黄给奚应雪擦了把眼泪,思忖片刻,便叫人唤了范云云进来。
范云云平日都是跟在姚轻黄身边贴身伺候的,今日奚松在,她便老老实实守在院子里。
方才奚松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敢抬,只听着里头传出来的争吵,心中如猫抓一般难受。
这会姚轻黄唤她,她忙不迭地进去了,见了奚应雪身上大鞭痕套小鞭痕,眼睛立马就湿了。
“大姑娘受苦了。”
姚轻黄没接她的话,反而岔开话题问了一句:“方才老爷出去时,可还生着气?”
范云云没多想,脱口而出道:“老爷怒气冲冲走出去的,方才夫人和老爷是为着何事争吵,老爷竟然动了这么大的怒?”
姚轻黄死死盯着她,唇边勾出冷笑。
枉她一直以为这对母女是个老实的,这才愿意给她们一个容身之处,撒把米也就养着了。
没想到啊,终日打雁居然被雁啄了眼。
她自诩精明,没想到这么些年,居然被这对装相的母女给骗了过去。
若不是奚应芷年纪小沉不住气,在老爷面前搬弄是非被她发现,她还不一定会怀疑范云云。
方才老爷只是从院子里过身,范云云若真的如她表现的那么老实,怎么会知道老爷是气怒离去的。
定然是等在院子里的时候见了老爷,没忍住上去勾搭献殷勤,被老爷骂了这才知道他动怒。
好,好,好!
她既然有胆子耍自己这么多年,姚轻黄若不从这个扮猪吃老虎的贱婢身上讨些利息,只怕她们还真当她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