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候见状,便要开口,如今是风水轮流转,总算不用与一个黄毛丫头,争执不休了……
“公主便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本侯这是得天所授,你且瞧瞧,就凭眼下这区区几千人,如何挡得住本侯的十万精兵,还是趁早让开了路,莫要浪费时间。”
宁侯嘴角露出一抹微妙的笑意,陪一个小丫头演戏耽搁这么多时间,他早已经不耐烦了。
“本公主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得天所授,凭你一个乱臣贼子也配?
不过是些蛇鼠两端的不忠之人,也就宁侯你能看的上眼。”
永安公主轻扯嘴角,即便身处弱势,却绝对不会堕了她皇家公主的身份。
“宁候可莫要忘了,太子皇兄还在呢,等太子皇兄折返回来,你身后这些被诓骗而来的京畿大营侍卫,必然会在太子皇兄的带领下,踏平你们这些乱党。”
宁侯本就因为耽搁时间心中烦躁,又见那些投靠他的大臣一个都不见,生怕耽搁久了,出了岔子,更何况他所谓顶着清君侧,实则是造反的假象已经被永安公主彻底撕碎。
此刻也就不再继续伪装了,嘲讽道:“既然公主如此执迷不悟,本侯不妨告诉公主一个好消息,太子殿下出宫祈福,归京途中,不慎被流寇所伤,怕是再也不能回宫了,不知这个消息,公主可还是满意?”
“什么,这是真的……”
“太子殿下,真的不在了……”
“这可如何是好……”
身后的大臣不由得开始交头接耳,四皇子早夭一事,虽然永安公主竭力否认,可她也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四皇子还活着?
若是太子殿下也不幸遇害,皇室中岂不是只剩下五皇子一棵独苗,这情况不妙啊?
“原来宁侯一早便在筹谋了,目的便是让五皇子登上帝位,对吗?”
身后的窃窃私语,永安公主置若罔闻,只是一句一句诱导宁候说出所有的目的,彻底坐实了他乱臣贼子的罪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公主还是早些认命吧,若是你识趣,等五皇子登基,公主可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若是公主不识趣,也莫要怪五皇子不念姐弟情义。”
“区区贼子之言,本公主如何能信?宁侯不若请本公主的五皇弟出来,本公主与他好生详谈。”
永安公主似乎一瞬间便认了命一般,似乎刚才所有的强势,不过是镜花水月,脆弱的一击便碎,语气中都带了一丝脆弱。
“这五皇子不是被送到别院养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这还不简单吗?宁氏反贼,必然早就做了准备,这是准备奉五皇子为帝呢……”
“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于国无功,又是那样一个命格,若是让他登了帝位,蜀国危矣啊……”
“是啊是啊,主少国疑,这天下要乱了啊……”
身后的一众老臣语气中难免痛心疾首,若是五皇子当真登基,岂不就是个傀儡,朝中大事岂不是由宁候把持?
若是今夜逼宫事成,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啊,即便亲近太子殿下的,却又远在边关的姚将军,也无可奈何啊,毕竟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等到大局已定,一切便无可更改了。
宁侯思索再三思索,五皇子确实年纪小了些许,如今也该是时候让他显露于人前了,过了今夜,他便是蜀国的新皇,确实该见见世面。
给了骆霖一个眼神,让他带五皇子出来……
殿外的情形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双方对峙,无论如何,永安公主这边都是弱势,而殿内的情况亦是算不得温馨……
郑惜年看着被送上来的药碗,眼神微眯,又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帝王,只是端着药碗没有动静。
良久,都没有动作,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在赌……
“怎么不动手?”一声最熟悉的声音,让郑惜年彻底回神。
是陛下醒了。
“陛下,您醒了?”放下药碗,把尧帝扶起来。
“郑卿,孤问你,为何不动手?”
尧帝的目光幽暗又神秘,看的郑惜年不自觉的避过眼睛,没有回答。实则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又不是你第一次下毒给孤了,怎么这次便心软了?”
“因为妾知道,妾赢不了,这碗药是给妾自己备着的。”
郑惜年闭了闭眼,果然如此,她的所作所为在陛下面前无所遁形,整个人连同她的心思都赤裸裸的呈现在陛下面前,丝毫没有秘密可言。
“不试过,怎么便知赢不了呢?你啊,还是太过谨慎了,论及心狠,这点你及不上淑妃。”
尧帝叹息一声,实事求是的说道。
淑妃?这和淑妃有什么关系?
对于淑妃,郑惜年没有太多的接触,只知道虽然一路青云直上,可一年有大半年病着,除了德妃,等闲都是不见人的,记忆里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子。
她也掺和在这一场迷局之中吗?
“这碗药,你就不必喝了,你年纪还轻,为何如此想不开呢?等今日事了,孤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明,把药倒了吧。闻着口苦,把那盘糕点拿过来,孤想吃一块。”
郑惜年看着眼前的帝王,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只是闲话家常,没有差点被谋害的愤怒,依旧如一团迷雾一般,让人看不清。
听话的把那碗被她加了药的汤药倒在盆栽里,盆栽肉眼可见的枯萎下去,可见当真是入血封喉,神仙难救。
一碟看似普通的糕点,却是尧帝的最爱,郑惜年从不曾吃过,她也不懂这盘糕点对帝王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尧帝此刻吃的香甜,轻轻咀嚼过后,肉眼可见的眉目舒展……
宁选侍牵着五皇子缓缓而来,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五皇子身上崭新的龙袍。
永安公主的眼睛眯了眯,盯着身穿龙袍的五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一身气度就是比小四都差远了,再怎么打扮,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五皇子,我问你,今夜之事,你可知情?”
五皇子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永安公主,沉默的点了下头。
“父皇尚在,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的谋朝篡位吗?父皇多年的教导,竟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你还真是本公主的好弟弟啊。”
好弟弟三个字,更是被永安公主加重了语气。
五皇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难堪,可也就是一瞬间便没了,父皇对太子皇兄是疼到骨子里,即便是两位皇姐,也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要星星不给月亮,可他呢?
从来都是冷漠相对,忽视个彻底,他在父皇眼里怕是连一个奴才都比不上,既然如此,他又何须手软?
“皇姐便不要再做无用之功,父皇多日不曾出现,太子皇兄与四皇兄相继离世,只有我,是唯一的继承人,皇姐若是识趣些,便让开路,等到我登上皇位,自不会亏待皇姐。”
看了眼前的人,五皇子,骆统领,宁选侍,宁候,永安公主满意都笑了笑,人都齐了,这场戏是时候该开场了……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郑惜年突然从里间走出,眼眶通红,伴随着呜咽的哭泣声,任谁都能看的出是尧帝不好了。
郑惜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味的哭泣,众人心中凉了凉。
宁选侍瞥过郑惜年腰间的荷包,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果然,还真是一颗好用的棋子啊。
“贵母妃,父皇他……”永安公主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似是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郑惜年眼中的泪流的更凶了,锦帕遮住脸,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从那悲伤的哭声中可以窥见,真的是大事不好了。
“既然陛下驾崩,太子与四皇子都不幸遇难身亡,五皇子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新皇,尔等还不拜见新皇。”
宁侯适时的叫喊出声,在这个漆黑的雨夜里更是添上一丝阴霾。
“永安公主,你是金枝玉叶,又是女子,这些事本就不是你该掺和的,还是好生回到你的寝殿,为陛下守孝吧。”
宁选侍亦是按捺不住开始出声。
“女子又如何?宁选侍你同样也是女子,还不是出现在这宣室殿门前,不过是被父皇厌弃贬斥的小小选侍,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叫嚣。”
永安公主轻轻甩了甩鞭子,声音里多了一丝戾气。
“你……”
“我什么?尔等听着,即便父皇与太子皇兄当真遭遇不测,也有四皇弟在,就算是立长,立贤,也轮不到五皇子这个灾星。”
“公主还真是会说笑话,谁人不知,四皇子早就夭折,公主莫非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便要去选一个人来代替四皇子不成?”
宁选侍不信,那药可是她亲自配的,绝无出错的可能。
“宁选侍倒是比本公主还要清楚个中内情,看来这谋害皇嗣的罪名与宁选侍你脱不了关系,哦,本公主早便说过,四皇弟只是微染小恙,不便见人,可从未说过他不在了。
算算时间,也是时候了,小四,还不出来,让众位大臣看看,你是真的四皇子,还是假的四皇子,也让宁选侍好生辩一辩,本公主可有为了一己之私,混淆皇室血脉?”
“什么,四皇子还活着……”
“这可真是太好了,四皇子年纪长些,平日里又最与太子殿下亲近,行事风格与太子殿下极为相似……”
“若是四皇子登基,必然比五皇子要强些……”
“哪里那么容易,四皇子没有兵权,如今这情形,怕是难啊……”
众位大臣似乎有了新的目标,可如今也属实不是好情况。
宁选侍被永安公主一句混淆皇室血脉惊到了,心中隐隐有些发慌,可又想想永安公主的年纪,必然不会知道,按下心中不安的情绪,等着看所谓的四皇子究竟是人是鬼。
李元平亲手执伞,带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缓缓从一侧走了出来,他脚步稳健,身子挺拔,只是面色带了些许苍白,看着确实像病了一场的模样。
“见过皇姐,众位大臣有礼了。”行至永安公主身前,李元平收起了伞,面对众人微微颔首,倒是好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众位大臣且看看,四皇弟平素最是喜欢跟在太子皇兄身边,你们可是要好生瞧瞧,这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没什么好认的,四皇子确实是四皇子无疑,身量,气度,眼神,方方面面都可以证明这是如假包换的四皇子。
五皇子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许多,无意识的拉了拉宁选侍的衣袖,母妃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他不要失败,不要成为阶下囚,那别院的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
“即便四皇子活着又如何?公主可莫要忘了,如今境况,孰强孰弱,一看便知。”
宁侯哼了一声,瞪了宁选侍一眼,显然对她的办事能力很是不满,留下一个祸根,虽然是造反,可如果能留下好名声,谁又想遗臭万年呢。
“确实,本皇子无权无势,抵不过宁候的千军万马,可本皇子明白一件事,本皇子即便再如何不堪或无能,可本皇子终究是父皇的儿子。
而这个所为的五皇子,不过是宁选侍秽乱宫闱的野种,本就不是父皇的血脉,一个野种,如何有资格继承父皇的皇位,继承蜀国的江山社稷。”
李元平一席话,如同一个惊雷,直直的闯入众人的耳朵。
“什么,五皇子是野种……”
“宁家竟敢混淆皇室血脉,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都逼宫造反了,还有什么事他们做不出来……”
众人的议论声一时之间盖过了雨声,一句句野种在五皇子的耳边回荡不停。
野种……野种……野种……他原来不是父皇的儿子吗?
这不可能,他是皇子啊,怎么可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野种,下贱的私生子,他不是,他是父皇的五皇子,高贵的皇室血脉,怎么会是野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