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亓点点头,神色间却不见半分喜悦。
“今日十二月初七,初八、初九、初十……,三十天过了七天,还有二十日的光景,竟然就建成了?”周敞“数学渣”掰着手指头才能算明白还有几天。
元亓淡然道:“最多再有二十日,父亲保证一定能完成。”
“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周敞惊讶之余,就发觉元亓似有忧色。
元亓却摇摇头:“没什么,建塔十分顺利,只是这一个多月来父亲日夜守在工地,做女儿的是担心他的身体。”
一月建塔,这速度就是在现代也堪称神速了吧。
“元老爷的确辛苦,但恐怕现在就是劝他,也休息不下来,”周敞对这一点是深有感触,只能劝慰元亓,“这方面就只能你这个做女儿的多关心照顾了。”
“应该的,只可惜我这个做女儿的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上什么忙,无法为父分忧。”元亓嘴上这么说,眼中忧色更重。
“待塔建成,一切就都好了。”周敞也无法可想,“若是有空儿,我也要去大福寺瞧一瞧。”
“好,届时欢迎奕王殿下。”元亓今日实在情绪不高。
周敞不知究竟为何,亦不方便多问,但心下一动,问道:“元小姐既然来了,可还要去瞧一瞧?这两天封锁区内的光景可比前几日好上太多,再过几日没有问题,就要解封了。”
元亓似犹豫了一下,却终究轻声吐出一个字:“好。”
两人便向栅栏边走去。
栅栏后面一个衣衫破烂瘦小的男孩蹲在地上吃了刚领来的粥,但显然不够,几乎将脑袋埋在碗里将整个碗都舔干净。
周敞本想带着元亓向施粥施药的聚点走。
元亓却直奔小男孩而去:“王爷,这边。”
周敞自然相陪。
元亓打开纸包,捡了一块手中花生糖,隔着栅栏弯腰递给小男孩:“这个给你,拿去吃。”
那小男孩本来还蹲在地上对着空碗依依不舍,一抬头就见两个高瘦又衣着华丽的身影,直接呆愣。
“拿去。”周敞站在元亓身边也朝男孩和蔼地笑。
男孩蹲在地上没动,一张脸瘦得只剩下两只大眼睛转来转去。
愣怔半晌,元亓的手始终没有收回。
他才确认了栅栏外的两人是在与他说话,这才伸出一只又瘦又黑的手,接了过来,却是在到手的一瞬间一下子全塞在嘴里。
“唉,你慢点儿。”元亓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周敞也跟着高兴,一把夺过瘦猴手上那一包:“你若喜欢,都拿去。”
“奕王殿下……”元亓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小男孩这次没有任何迟疑,伸手一把将纸包夺过来抱在怀里,从地上跳起来,一转身就往回跑。
元亓欲言又止,周敞却要追问:“你说什么?”
小男孩已经跑开。
元亓淡淡一笑,不愿重复:“没什么。”
周敞总觉着元亓本是有话要说的。
元亓却是低头看向手中还剩的一整包糖,又抬头望向已经跑远的小男孩。
周敞不解,顺着目光也望过去。
抱着糖的小男孩,不知怎地,突然摔倒在地。
眨眼间,几个衣衫褴褛,明显身材高大的男孩一拥而上,又踢又抢,拼命抢夺他怀里的糖。
“他们……”元亓似要出声阻拦,却又闭了口。
周敞就要招手叫来不远处把守的官兵过去阻止:“猴子,你让他们过去……”
“奕王殿下,不必了。”元亓却又突然阻止。
周敞依言,却又不解:“为什么?”
扭头的功夫,抢糖的一哄而散,独留小男孩趴在地上。
“来不及了。”元亓望着,只淡淡四个字。
“你刚才阻止,是不是就担心这样的情景?是我不该给他整包糖。”周敞也回过味来。
前车之鉴,又不禁想到了张举人。
道理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弱者是没有能力保住手中多余的食物的。
元亓亦好似心有所感,同样道:“弱肉强食,阻止得了今天也拦不了明天,除非他自己有能力护住自己,否则只看造化。”
二人目光一直没有从男孩身上移开。
被抢了糖的小男孩许久才从地上踉跄爬起来,看起来倒也没有受什么伤的样子,旁边人来来往往对这一幕都熟视无睹,甚至无人驻足观瞧。
元亓最后感叹一句:“怪我,吃不饱饭的孩子可能从未尝到过糖的滋味,也不知给他这糖,是好还是不好。”
“又有什么好不好呢?”周敞心中泛起酸涩,更要开解元亓,“好歹他也吃到了一块糖,这般浓烈的香甜,或许他此生还从未尝过,又或者会成为他这辈子能尝到的最好滋味,也未可知。你始终是做了一件好事。”
元亓笑笑也就不纠结,遥望另一边药材都已交付,准备告辞:“奕王殿下,药材既已接收,小女就先告辞了。”
周敞心中却隐隐生出怪异感觉,似牵挂又似不舍,嘴上勉强“嗯”了一声:“嗯……”
元亓却已经带着绿菊走去了马车。
周敞目送,二人上了马车。
马车掉头向西,与运货的两辆马车分开,并不是以往离去的方向。
周敞抬头望天,时辰虽是上午,天上阴云密布,不知会不会下雪。
“猴子,大理寺在哪里?”她总是感觉今日元亓应该还有事情,却又想不分明,不知怎地却又能脱口而出。
瘦猴一指元亓的马车离去的方向:“大理寺在城东光华路上,就是那边。”
是了,周敞的心猛然一跳。
哎呀,她怎么又把文倾言给忘了。
元亓今日穿了深色衣衫又急着要走,该是赶去看“准未婚夫”了啊。
想到文倾言,疫情的事情也就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位面直播带货的事业也还是没有本金,那么也该想办法,去把文倾言弄出来了。
别说元亓心有牵挂,就是她这个“颜控”,也不忍心让那般神仙一样的人物在大理寺监牢中过年。
周敞脑子里一万个合理,心里却不知为何,总是有只猫在挠。
“王爷,您怎么了?”瘦猴就瞧见奕王揪着自己衣襟不放。
“不知道,是不是这衣服时间长,该洗了。”周敞亦是莫名其妙,两步跳上马车,“猴子,咱们回府。”
“唉,是,话说,也到了年下,景姑姑也该给咱们准备新衣服了。”瘦猴说着话,跳上马车,返回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