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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声对于普通百姓确实不值什么,但对于王公贵族有时候确实是比命重要的东西。

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周敞和奕王都不后悔:“那也无妨,反正那云化子道长一时半刻估计也跑不了,若是这药方真的不好用,回头杀了他便是。”

“啊?”元亓本来一直在旁边走边听,心中本也对今日周敞所为刮目相看,但听周敞说出这一句,简直始料不及。

“哈哈,不是吗?”周敞一心只想逗元亓笑,“本王向来也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若真的药方无效,给死人跪一下也应该不算亏吧。”

自从刚才第一眼看见元亓,就总觉得她眉宇间有淡淡不易察觉的忧愁,整个人也都沉默了许多。

“王爷不好开这样的玩笑。”钟与还是一本正经,并不参与他们的玩笑。

元亓一怔,随即眉头一舒,虽然也知道是在开玩笑,但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这个冷笑话显然并不成功。

周敞又想到刚才云鹤子提及,说元亓已在正殿捐了香火钱,便问:“元小姐今日来朝天观是祈福吗?为何不见贺总管事陪同前来?”

“眼看已近年下,贺叔事忙,便没有前来。”元亓只回答了一半问题。

下山路漫漫,周敞总要没话找话:“那么元小姐是如何听说这里有药方的呢?”

元亓始终半低垂着头,虽然帷帽帘幕没有完全放下,但有意无意也将情绪藏在帷帽之下:“这个可也算是巧合。我早就听闻朝天观的香火灵验,因此过来上香。没想到一路过来,听闻有人吃了这里道长的药治好了疫病,便向主持打听。云鹤子道长直言相告,我就想若是能买来药方,献给奕王殿下,定然能救很多人。”

周敞暗自惭愧,她此来求药方,重在一个“求”字,根本没想过要花银子,但是元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白要”,而一心就是一个“买”字。

还是豪阔啊。

周敞忍不住扭头去瞧元亓。

元亓这样完美的人设,始终还是她的理想。

元亓却没察觉,始终低垂着头,好似在认真看脚下的石阶,但一双秋泓潋滟的眸子中波光涌动,不知是在担忧什么亦或者忧虑什么。

周敞忽然心念一动,又想到了文倾言。

是了,元亓来此还能为了什么。

父亲已经被救出来,元家生意也该没有什么可操心的,那么唯一还要挂心的事儿,就只有“准未婚夫”文倾言了啊。

“文公子可是还关在大理寺中?”周敞反而有几分歉然,最近这几日她总是想不起这位帅哥。

“是。”元亓却只答应了这一个字,声音极淡。

“元小姐此来,是为了给他祝祷吧?”周敞没想那么多,就直言猜测。

元亓被说中,没有回答,只将眼帘垂得更低。

周敞又联想到刚才殿内元亓情形:“难不成是文公子又出了什么事儿或者又使了银子,也不管用?”

“倒也并非银子……”元亓冲口而出,话到一半却又止住,又像是在赌气,“若是老天爷也不管用,那我也无法可想,就任他在大理寺监牢中过年吧。”

然而,文倾言和他结交的那帮文人不依不饶,偏偏不肯,因此元亓才没了办法。

周敞也听出元亓似有难言之隐,更猜到定是与文倾言有关:“这件事情倒是怨我,先前答应要帮忙处理的,却又赶上疫情之事,差点儿忘记了,实在也是没顾得上,等过了……”

“不、不,奕王殿下千万别这么说,”元亓赶忙摆手,“我知殿下接了治理疫情这样棘手的差事,哪里还顾得了别的。倒是家父说,元家应该出为殿下出一份力才是。”

文倾言的事情,此前周敞曾说要帮忙。

但元亓眼见奕王根本抽不出空,且也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文倾言之事,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元裕为了不给奕王添麻烦,又想了办法、使了银子,终于使得大理寺勉强通融。

条件就是,只要那批抗议闹事的举子们肯在“惩戒书”上签个名儿就可以将他们放回去。

但没想到的是,事情都办妥了,到了文倾言那里,他却坚决不肯签字画押,为此两人还在监牢中吵了一架。

元亓没有办法,又不好再去找周敞,便也只能听贺喜“掐指一算”又来朝天观上香祝祷。

“元家已经出力了,本王感谢还来不及。”周敞深感元家答谢之意,但在疫情一事上也没想依靠元家的财力,“你应该也知道,你元家又承接了建塔的事情,还要出钱、出人、出力,这件事情才是重中之重,一定要办好,不容有失。”

“是,这件事情还要感谢殿下为元家名声着想。”元亓感激之意溢于言表,但也没说过多溢美之词,“家父亦知此事紧要,为此日夜奔忙,定要尽快完成,向朝廷和百姓都有个交代。”

“这就好。”周敞点点头,也就放心,“至于文公子之事,你先莫急,我……”

周敞本要做个保证,却又顾及不知此次疫情何时才能度过,反而为难。

“奕王殿下不消说,小女都懂得。”元亓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却再没开口拜托之意。

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山脚下。

两人分别告辞上了马车,一路回了锦都城。

周敞直觉元亓和文倾言之间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坐上马车便问:“钟先生,您可知举子闹事的事情,大理寺抓了人会怎么处理?总不会一直关着不放吧?如今,会试已经放榜,难道那些被抓的举子中就没有一个上榜的?他们也不怕抓错了人?”

“王爷有所不知,他们哪里怕这些。”钟与紧拧着眉头也不耽误讥笑,“不过,今年的情况却又有所不同,他们估计正在拆了东墙补西墙,忙着遮掩呢。”

“怎么?”周敞就不明白。

“哼,今年怕是最乱的一年,”钟与冷笑,“明目张胆卖考题,明目张胆卖官位,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前些日子听说,为了息事宁人,礼部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理寺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因此提出只要被抓的这些举子中,主动认错,签下惩戒书,就可以放人。”

“什么惩戒书?”无论是周敞还是奕王,都不大懂这些官府规矩。

钟与就解释:“惩戒书不过一种形式,只是个告诫,没有实际用途和约束,大致相当于府衙给自身交差的文书,让举子们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闹事,甚至不影响仕途。”

“哦……那签了……”周敞想的是签就签,也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他们还算有骨气,没有轻易就妥协,那种东西怎么能轻易就签。”钟与好似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一时没有听到,眼中浮现难言的悲伤和落寂。

罢了,周敞问了这许多,一时也没办法,帅哥要倔强,就也得付出代价,且在大理寺监牢多住上一段时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