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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飞雪的消息传到锦都还不出半个月。

始料不及,就在周敞去天牢拜访过元裕的隔日夜晚,气温在一个晚上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从夏天一夜过渡到了秋天,晚上甚至连窗户都已经打不开,寒气逼人。

周敞这日选在寝殿内用了晚膳:“不是跟厨房说好了要加几道好菜的吗?”

天一冷,人的胃口就大增,更想吃肉。

然而,摆在她面前的是宫保鸡丁、凉拌鸡丝、红烧肉、酱焖小河虾、炒青菜、炒冬瓜、菌菇汤。

每次让多加两道菜,就真的只加了两道菜。

六菜一汤,还是半荤半素。

虽然也算有肉菜荤素搭配,但这跟王爷的食谱差得太远了吧。

“这些该够了吧,王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多加了两道菜。”瘦猴将碗筷摆好。

“我说的是加几道好菜,这些是什么?”周敞嘴上这么说,但耐不住实在是饿,拿起筷子往嘴里塞。

“红烧肉、虾,这不是都很好嘛,再多就吃不了了。您不是经常说嘛,虽然我们现在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但是不要浪费,能吃多少吃多少。”瘦猴觉着这些菜就算是他吃也是够了。

周敞闷头又吃了两口,菜倒是没有昨天那么咸了,但总感觉少调料,不好吃。

“王爷,要不给您来点儿酒?”瘦猴实在看不下去,周敞一副吃饭如上刑的模样。

“不用,不过今天也就算了,”不管奕王喝不喝酒,周敞是不喝的,咽下嘴里的菜,还不忘叨咕,“明天我要吃好的,比如烧鸡、红烧鲤鱼、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烤鸡、烤鸭、烤羊、烤牛、烤鱼、烤虾、烤香肠、烤……,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可惜了《报菜名》,就会那么一句。

瘦猴发懵:“王爷,您说的有些奴才听都没听说过,话说外面的酒楼现在都不让营业,我们上哪里吃去?”

“让厨房做啊,我们自己做。”周敞理所当然,“哦,对了,要是食材没有现成的,可以单独买,该也用不了几个钱儿。”

瘦猴抹了一把要流出来的口水:“王爷想得倒是好,可是我们奕王府的厨子又不比别个王府,王妈妈只会做家常菜。”

“只会做家常菜?”周敞好像挨了一闷棍。

此前奕王风铭为了省钱也是不在意吃喝享受,根本就没有请专业的厨子。

王妈妈对于日常吃的东西包括一些小甜点,还可以勉强做出来,但若说做出酒楼的水平,那就是万万别指望了。

“啊——”周敞抓了两把头发。

“王爷,您怎么了?”瘦猴很是奇怪。

“没事儿了。”周敞揪下几根头发也就作罢,奕王头发十分浓密不差这两根,“猴子,等酒楼开张了,我们一起去外面吃。”

“好勒,王爷,就能您这句话。”瘦猴咧嘴,笑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

奕王生母兰嫔离世之后,慧兰苑生存艰难,其余宫人都各想出路,陆续离开。瘦猴是从小就跟着奕王的小太监却始终留在风铭身边,一直陪伴奕王直到成年。

奕王虽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但失去母亲的那些年生活也是尤为艰难。皇宫的规矩,向来奴才们的油水,都是来自主子的饭菜,可若是主子的都不够吃,哪里还有奴才们的。

瘦猴与奕王年纪相仿,那时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什么好一点儿的吃食弄来都可着奕王吃,而他自己经常饿肚子。

瘦猴本姓侯,人又骨瘦如柴,旁人便给取了个外号叫瘦猴,就这么一直叫到了现在。

奕王风铭少时不知道这些,只知母亲病故,他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后来大了渐渐什么都明白了,出宫时就要带上三人,在王府中也是竭尽所能的照顾,像家人一样对待。

景姑姑就还维持着在宫中的老习惯,不过吃穿用度都不亏待,府内日常大事小情也都由她做主。

秋叔说是看门,但实际上也不用他做什么,就是他本人闲不住,总要找些事情做,算是在王府中颐养天年了。

至于瘦猴,原本是好吃好动之人,压抑了这么多年,一朝得了自由那就是敞开了吃,有一段时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奕王也纵容着,从外面弄些什么来都先给了他,导致瘦猴现在变成了肥猪,但外号却没能跟着变。

周敞对奕王风铭的这段过往,颇有些感触,无奈又拿起了筷子。

吃过晚饭,周敞又吩咐歆羡、歆慕准备洗澡水。

自日前景姑姑提过要给周敞屋里放两个人之后,当晚就将二人送来了寝殿。

周敞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姓名,原本她们名字早改了,还是景姑姑本名景歆,又对二人十分欢喜,便随了她名字中的字,一个叫歆羡,一个叫歆慕。

二人长相都算周正,一高一矮,也很好分辨,高的是歆羡,稍矮的是歆慕。

等了许久,奕王府的下仆才用小桶一桶桶将大木桶灌满温水。

周敞将人都打发下去,泡进木桶中,温水包裹身体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跟着温暖起来。

这跟温泉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周敞闭目靠在木桶边缘,木桶很大,足够他施展,水稍微偏热,但正好可以将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

渐渐放松,意识迷蒙。

直到洗澡水开始逐渐变凉,她才依依不舍地从木桶中站起来,伸手拿过早已准备好的毛巾擦拭身体,结果浴巾却掉到了木桶里。

“歆羡、歆慕,给我拿手巾来。”周敞每次叫人都是两个人一起叫,谁来都可以,说起来还是有婢女在身边服侍起来更周到。

歆羡、歆慕听了召唤,赶忙进来,一人手中捧着衣物,另一人拿了毛巾。

周敞拿过毛巾自己擦身子:“喏,那条毛巾掉水里了,你们稍后再捞出来吧。”

“是。”二人一起回答。

周敞擦干了上身,就从木桶中迈了出来,将腿擦干净,浴室中弥漫着氤氲水汽,一时也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热,忽然想起束在脑袋上的头发还没有擦,干脆将湿发散开,弯腰擦干。

“再给我拿条手巾。”周敞的眼睛被湿发遮住,什么都看不见。

半晌,一条手巾递了过来。

周敞抓过一顿猛擦,将头发擦了个半干:“一会儿你们留下一个帮我梳头。”

“是。”两个声音一起回答,低到几不可闻。

周敞也没在意,再直起身子才去拿另一人手上的长袍。

“这带子怎么了,你们快给我解开。”长袍带子却缠在一起,怎么也抖落不开,她顺手将长袍扔回托盘。

“啪”地一声,托盘没托稳,连带着长袍也跟着都掉到了地上。

歆羡、歆慕都慌忙蹲身去捡:“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周敞这才发现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歆羡、歆慕两人自从进来就一直深深躬着身子,头垂得低低的,刚才也是因为头垂得过低,根本没有及时看到扔过去的衣服。

现在二人捡了衣服也不站起,而是跪趴在地上,两人露出的脖颈皮肤均已红透。

周敞本来还在纳闷,倏然间一丝凉意袭来。

啊……

她什么也没穿,而且刚才一直也什么都没穿。

「光明磊落,那是已经世间风雨;那是已经看过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