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艾莉奥丝的狼化比上个月提前了些日子。
她在身体感到异样时本来还暗自庆幸今天只用出席上午的占卜课和草药课,可偏偏穆迪横插一脚,把第二天早上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调换到了当天傍晚。
虽然这三年来她称病向在午夜上天文课的辛尼斯塔教授请过许多次假,但面对冷酷无情的穆迪,她很担心他凶神恶煞的机械眼珠一个转溜就洞穿了她隐秘的小心思。
可如果没有把老师亲手批签的请假条交给级长就直接旷课会被扣除很多学分,她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情断送了自己继任斯莱特林年级第一的可能。
无论如何,她必须得找个理由去哄骗穆迪。
上个月已经在辛尼斯塔教授那里把拉肚子的借口用过了,感冒发烧什么的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患上的,而且她总不能真去把自己的腿脚摔断请一个伤残的病假……
只有一个办法了。
下午,艾莉奥丝没有和西奥多一同前往图书馆学习,而是到休息室找格雷戈里讨要了他妈妈亲手制作的花生酱。这对格雷戈里来说是无价珍品,他每天早上都得舀一大勺涂抹到吐司片上。消耗得很快,但他妈妈为了让他减重,派猫头鹰捎来的时机和数量都不稳定。如果不是一旁的文森特帮艾莉奥丝说好话,格雷戈里是断然不会舍得答应的。
“你少吃一点,我妈妈下次寄过来不知道得多久了。”格雷戈里不情不愿地从男生寝室通道走了出来,他抱着罐头站在艾莉奥丝跟前,丝毫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我一定不会吃太多,就一点点!梅林会见证我。”艾莉奥丝双手合十,眸底一片虔诚。
“一定一定要少吃。”格雷戈里的语气掺杂着几分悲戚的庄重。
“我知道,我保证!”艾莉奥丝伸手去拿,可他把玻璃罐子攥得死死的,捏得指头都泛白,艾莉奥丝憋了口气使劲儿一扯直接抢走了玻璃罐子。
一场毫无悬殊的较量后,格雷戈里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垂头叹气地回到了寝室。
艾莉奥丝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丑丑的鬼脸:“哼,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枉费我年年都把西奥勾画的考试重点分享给你,一口花生酱都这么计较。”
她来到茶几前拧开咖啡色铁盖,用自己准备的银匙挖了半勺子花生酱喂到嘴里。
浓醇香甜,还带有又沙又脆的颗粒感……很不错嘛。
“艾——莉——奥——丝。”
德拉科在沙发后拖着做作冗长的音调叫喊她的名字。
他倾身撑在沙发靠背上,对着她的后脑勺问:“鬼鬼祟祟的,又在干嘛?”
艾莉奥丝烦躁地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德拉科呆愣了一瞬,吞吐问:“你,你的脸怎么了?”
艾莉奥丝摸了摸发烫的脸,自己也感到惊讶,她没想到见效这么快。
德拉科的目光迅速落至摆在茶几上的花生酱罐头,他走到茶几前试图看个仔细,得到确切答案后他大惊失色:“你吃了花生酱?大小姐,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吗?”
艾莉奥丝不悦他问责的语气,生硬地回答:“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过敏干嘛还吃花生酱?”
“我……馋。”她语气渐弱。
“走,去校医室。”德拉科抓住艾莉奥丝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拽起。
她急忙撇开他的手,惊惶拒绝道:“不,不行。”
艾莉奥丝感觉自己的嘴也开始发麻发肿,她没功夫再和德拉科纠缠。
“你别管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哦,对了,你回寝室的时候帮我把花生酱还给格雷戈里吧,谢谢了。”说完,她捂着脸仓促跑出斯莱特林休息室。
——
艾莉奥丝敲了敲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的木门,里面传来阴沉的声音:“进。”
艾莉奥丝打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笑眯眯地问:“下午好,穆迪教授,我没有打扰您午休吧?”
“嗯。”坐在办公椅上的穆迪把弄着扶手转了四十五度面向她,他悠悠说,“的确打扰到我了。”
很明显,穆迪是不欢迎她的。
耐不住她脸皮厚,在没有被允许的情况下还是主动走进了办公室。
进屋后,艾莉奥丝笑得更谄媚了,她实在佩服自己强大的心态,居然能在讨厌的穆迪面前笑容可掬,不过她也不能确保这笑容能否讨好穆迪,因为她已经麻木到无法控制自己脸部肌肉的走向了。
“什么事?”穆迪冷冷问。
这还不明显吗?她的脸都肿胀成这样了,当然是要请假了!
“教授,今晚的课我不能参加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伤心地说,“我没法见人了,我得去校医室。”
穆迪用粗哑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装病?别忘了我过去的职业,这样的花招我见得太多了。”
“不,是真的,教授,我爸爸妈妈从来没让我接触过花生,今天我看见有同学在吃花生酱,我觉得好新奇,也秉着一颗探究的心去尝尝,结果没想到就这样了。”她眼泪汪汪,声线颤抖,说得如此逼真,快要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穆迪短促而嘶哑地笑了一声:“真是愚蠢。”
“什么?”艾莉奥丝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责备你,孩子,我是说,你的父母自以为是的保护和爱,很愚蠢。”
艾莉奥丝很想与他理论一番的,但请假要紧,她把愤慨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所以,教授……您可以帮我批准请假条吗?”艾莉奥丝谨慎地问。
“只此一次,我不期望看到你以别的原因再次缺席我的课堂。”穆迪把椅子又转回办公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羊皮纸,用笔尖蘸了蘸墨水,问,“你叫什么名字?”
“艾莉奥丝·温德尔。”她毕恭毕敬地回答。
“哦。”穆迪歪斜的嘴巴意味深长地张大,魔眼疯狂乱转,“我记得你。”
她以为穆迪只是忘了自己的名字,原来搞半天,穆迪完全没有认出她?
好吧,看来她的脸已经肿到面目全非的地步了,她得尽快去校医室才行。
“教授,第一天和您见面就冒犯冲撞到您属实不是我的本意……”
“你不用解释过多,我明白,勇气可嘉。”他说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潦草地涂画。
教授的课堂多是实战演练,课后向来没有书面作业,她没见过他写字,但他的字迹张狂中又格外有形,粗犷的男人字迹通常都杂乱到没边,穆迪着实是打破了她的刻板印象。更让她困惑的是,穆迪写字和她有着同样的习性——每写几个单词便会下意识地扭转笔尖。
在一切都还来不及思虑的时候,穆迪把请假条递给了艾莉奥丝。
诡计得逞。她已经笑不出来了,只能点头哈腰地道谢,飞快地离开办公室。
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德拉科一手撑在门框,一手拦住她的去路,艾莉奥丝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眯着眼睛俯首,气息铺天盖地地逼近:“你不去校医室而是跑到办公室来请假?”
“我……”艾莉奥丝脚跟后退到墙壁,哑口无言,她一时间想不出合理解释。
完了,德拉科好长一段时间都因为非洲树蛇皮的丢失疑神疑鬼的,不会又无端联想到别的吧?
“你逃课怎么不带上我?你明知道我也不喜欢疯眼汉。”德拉科话锋一转,看似责怪的口吻语气却比她想象中温柔百倍,“不过你这方法不值得提倡,瞧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
艾莉奥丝固执地狡辩:“我没有逃课,我只是单纯想吃花生酱。”
她拍开他的手,从他拦截的手臂下钻过。
“你又要去哪?”德拉科大步追了上来。
“还能去哪?当然是校医室。”艾莉奥丝为了摆脱他,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哦……”德拉科应着,随她拐到了第三层的楼梯口。
“你干嘛总跟着我呀?还有,你为什么知道我花生过敏?”艾莉奥丝停下脚步厉声问。
“我……”德拉科眼神飘忽,喉结不由自主地沉下,“我猜的。”
“猜的?”艾莉奥丝狐疑地打量了他一顿,他扯着嘴角做出自以为镇定实际却显得憨傻的表情,艾莉奥丝懒得再细想,她继续往前走,无奈地说,“算了,这世界上稀奇的事情太多了,连穆迪这么粗鲁的人都有艺术细胞,凭你的观察力能联想到我花生过敏也不奇怪。”
“艺术细胞?穆迪?你确定你脑子没有病糊涂?”德拉科地问,“你是用什么超水准的想象力把这个词和疯眼汉联系在一起?”
艾莉奥丝吃力地皱起眉头:“好吧,我不太确定,但他给我签请假条的时候,总下意识地旋转笔尖,我小时候画画为了把碳素笔用得均匀会习惯性地转笔,久而久之连用羽毛笔写字的时候都改不掉了,不信你问布雷斯,他也会这样。”
“据我所知,他不可能是这么雅致的人。按照疯眼汉力求严谨的性格,他要是会画画,伦敦数十年来的黑巫师通缉令大概都是他亲手所绘。”
他们进入校医室,由于清楚过敏缘由,庞弗雷夫人很快就找好了药剂。艾莉奥丝喝下后,脸部颊刺痒难耐的症状缓解了许多。庞弗雷夫人去储藏室里拿更多的药剂时,德拉科戏谑地戳了戳她的脸:“你这样蛮可爱的。”
尽管艾莉奥丝麻木到毫无知觉,但莫名其妙被德拉科碰了一下,她煞是不自在地别过头。
见艾莉奥丝没有明确的拒绝,德拉科更来劲了,他轻轻捏了一把,嘴巴瞬间张成o型:“哇,真的好软,你要不要自己摸摸看?”
“你……”艾莉奥丝气得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因为校医室禁止喧哗,如果不是今天狼化再加上过敏导致的双重病态,她一定会痛骂他,不,痛揍他一顿!
这时,庞弗雷夫人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德拉科格外自然地从庞弗雷夫人手中接过了治疗过敏的药剂,他心情很好地说了声:“谢谢。”
艾莉奥丝一把夺走德拉科手里的药剂,没精打采地说:“搞不懂你,连药剂都抢。”
德拉科无辜地摊开双手,唇畔仍旧含笑:“我只是想看看这玩意儿的标签上写了些什么。”
身体不适的艾莉奥丝心情极为躁郁,她走出校医室,红肿的脸因为发麻而失去控制,只能面无表情地奚落:“哦,原来是魔药天才无时无刻的求知欲在作祟。”
“是吗?魔药天才?你也这么认为?”德拉科咧嘴笑得更明朗,他绕到她身后,喋喋不休地说,“你是自己这么想的,还是听别人说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得不夸奖一下你的眼光很是不错,很有辨别能力嘛,我还以为你天天跟西奥多在一起,会更偏心他呢,还有啊……”
“你能不能闭嘴?”艾莉奥丝忍无可忍。
“我难得夸你一次,你是不是害羞了?”
话音刚落,艾莉奥丝就一拳把德拉科捶到走廊边的盔甲堆里去。咣啷咣啷,他坐倒在地,银色头盔不偏不倚地套在了他的脑袋上,只露出两只迷茫的灰蓝色眼睛直直盯着艾莉奥丝离去的背影。
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呢?他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