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安的脚步堪堪止住,一点点冷静下来。
甘白说得对,皇家的人被刺杀,兴许那些杀手会如同毒蛇一样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他若是轻率的出去,岂不是给本就混乱的情况多添一份乱。
“把这人捆到柴房,叫院子中的护卫、粗使仆侍看着,不能让人跑了或死了,等殿下回来处理。”砚安吩咐下去。
“是。”
今日原本是七喜在外值夜,但甘白担心七喜处事不成熟,与七喜换了日子,与几个暗卫一起寸步不离的守在屋外。
甘白七喜两人再次出去打听消息,可院中突然多了很多峥西王的亲信,将安置文元王卿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甚至甘白还遇到了从宫里来的仆侍,一丁点的消息都透不出来。
今夜整个王府都十分压抑,砚安在房内听着外面仆侍急匆匆的脚步声,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迟迟不能安稳的落下去。
直至后半夜,砚安才隐约听见院中有人快步进来的声音,然后是甘白小声的见礼。
“奴见过殿下。”
“阿安歇下了?”
“小郎君歇下了,只是瞧今日小郎君心绪不佳,恐怕睡不好。”
“嗯。”
正屋门被轻轻的推开,砚安瞧见床幔外岑漪的身影进屋,端起桌子上的茶壶,似乎是懒得在意什么礼数,对着茶壶嘴就喝了起来。
“妻主…”砚安轻轻的唤了一声。
岑漪的动作一顿,喝下冰凉的茶水,才看向床榻的方向,本能的想上前,但余光瞧见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又挺住动作,只缓和了语气开口。
“我将阿安吵醒了?”
砚安从榻上撑起身子,有些费力的套上鞋袜,才从床幔后显露出身形。
“不…我还没睡下。”
他几乎有些仓促的上前,也不抬头看岑漪的表情,接过岑漪手中的茶壶重新放好。
屋内没有燃蜡烛,砚安只能隐约看见岑漪袖口精致的刺绣。
“怎么了?”岑漪看砚安的举动觉得有些奇怪,想拉着砚安回到榻上,又膈应着自己身上血迹脏污。
“回府上的时候发生了些意外,太过突然,文元王卿受了重伤,师傅又不在府内,兵荒马乱了好一阵子,宫里又来了人……唉。”岑漪开口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颇为疲惫的叹了口气,愁苦的捏了捏眉间。
砚安愈发觉得心中不安,蹭着脚尖向岑漪靠近,嗫嚅着开口。
“妻主,是我的错,我今早因为不适请师傅诊脉,师傅今日才会离府去采药…对不起……”
屋内一阵安静。
……一定是生气了,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需要师傅帮忙,师傅却因为他一句不舒服离府采药,因为他耽误给文元王卿诊脉。
砚安不断揉捏着自己的指尖,内心因为岑漪的沉默逐渐变得恐慌,忍不住抬头去看岑漪的表情。
四目相对,明明屋内如此昏暗,砚安却清晰的看到妻主几乎称得上冷凝的表情。
“呃…”
砚安身子小幅度的一哆嗦,心中涌起浓厚的自责。
“妻主对不起,是我的错,若是女帝追究…我、我就主动出去认罪……”
砚安声音发抖,担心了一晚,情绪终于压不住,眼泪霎时间就从眼眶中流出,劈里啪啦打湿了大半张脸颊。
他知道的,王卿是皇族人,若是在王府门前出了事,整个王府都要被牵连。
偏偏是这样重要时刻,师傅却因为他出了府。
“阿安。”
见砚安这个反应,岑漪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受控制的表情,急忙摸了一把脸,将神情表情都变的柔和,隔着袖子去擦砚安的眼泪。
“阿安,别哭了,好不好?什么认罪不认罪的,这一切都不怪你。我刚刚不是责备于你的意思。”
岑漪俯下身,抬了砚安的脸,眼里掺杂着疼惜的神情,不断用干净的唇去亲砚安落下的眼泪。
“王卿被刺杀,师傅又不在,我下意识以为师傅也同样出了意外,听见师傅没事,我一时之间忘了反应,绝非是在怪你,明白吗?嗯?别哭……”
“可王卿身受重伤,师傅艺术高超定然能将王卿救回,现在、现在师傅不在……”砚安哽咽着开口,抓住岑漪的衣袖情不自禁的向她怀里靠。
“京城中医术高超的郎中多了去了,还有宫中的御医呢,王卿的伤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别担心。”
岑漪拉着砚安做到椅子上,门外听到声响的甘白也探头探脑的进来,点了桌子上的蜡烛,又放了温水与帕子进来。
岑漪快速将手上的血迹洗了,把脏污的衣衫随意一丢。
“点上支师傅送来的安神香。”
甘白应了一声,不过一会儿安神香的气味就四下飘散开。
安神香加之岑漪的暗卫,砚安很快就安静下来,有些抽噎的询问王卿被刺杀的事情。
“今日回府的路上,王卿的马车在府门外挡住,我们隔着马车没说上几句话,就从暗处射来了冷箭,那箭势又快又猛,穿透了马车刺中王卿肩膀。”
岑漪回忆到这面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几乎是同时,四下窜出数十暗卫,瞬间包围了一众护卫,有几人甚至冲进马车内企图行凶,一切发生的太快……我与母亲斩杀冲上来的刺客,另一辆马车的王卿已经腹部中剑,我在刺客下杀手之前,勉强将王卿救下。”
那伙儿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见没有得手便迅速的四下散开,尽管岑漪命令了人去追,但都被甩开,没有追到踪迹。
就连末隐粉这个招数也被人知晓,那些暗卫都是一整个黑袍罩体,将沾了末隐粉的袍子丢弃,便踪迹全无。
听见岑漪简单叙述,这次刺杀如此奇怪惊险,骇的砚安睁大了眼睛。
“那末隐粉怎么都被人知道…难道这伙人十分熟悉妻主的手段?”
砚安突然想起那个假传消息的仆侍。
“对了妻主,今日府外出事的时候,有一个自称门房当值的仆侍传假消息进来,想骗我出去,现在被关在柴房,妻主现在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