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玉珠姐的离去,是我从未想到过的、我们两人之间的结局,但细细想来,其实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一直都知道玉珠姐的异常,从那次她回老家,我告诉她苏青的事儿后,我每次向她求婚,不管玩笑与否,她都会各种拒绝。
我都知道,我只是一直在心存侥幸,一直以为,我与玉珠姐苏青能够两全其美。
如今,这个梦碎了我才知道,自己的侥幸有多么的可笑。
我居然强迫一个爱我的人去接受我爱别人,强迫一个我曾经许下承诺,只爱她的女人,去接受我的花心……
所以,玉珠姐的离开,完完全全都是我咎由自取。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这个错误在捅破之后,我甚至连当面给玉珠姐认错的机会都没有……
玉珠姐的电话号码和小航的电话号码,从一开始的关机变成了注销,小良那边,也没找到任何能够联系上小航的方法。
玉珠姐的一切一切,就这样在我的世界中消失,无影无踪地彻底消失。
那句“小航对不起”,便是玉珠姐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从此,我的生命中便再没了那寒夜里的一束光,再没了那个喜欢吃甜食,为了我,甚至甘愿让自己变坏,让自己学会骂人的女人……
曾经的一切都仿佛过眼云烟,皆如泡影……
后不后悔?
我当然后悔,哪怕明知道后悔是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事儿。
于是,我把自己关了起来。
拉上窗帘,关了所有的灯,栖身黑暗中,也试图把自己灌醉。
可没有用,睁眼闭眼,都是玉珠姐的脸……
我也终于明白了,郑仇在接手七叔的公司之前,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那一壶酒,原来他喝的不是酒,是后悔……
我也不知道把自己关了多久,苏青杰少和大伙儿、乃至郑仇林远他们都来敲过门,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但我就是没法不去想……
也很奇怪,原来一个人在心绪极度混乱的状态下是不会饿的,或者说,不会去在意饥饿。
直到数日后的一天,门外再次传来了动静,但不是敲门。
那是一阵“哐哐啷啷”的动静,直到整扇门在我眼里被打开,门外洒入的阳光刺破了我房间的黑暗。
视线中是一片重叠的人影,奔向了我,有苏青,有杰少,有大伙儿,也有我哥。
我挥着手让他们不要管我,但他们架起了我,强行把我带出了房间。
原来人在心绪极度混乱的状态下,确实会忘记饥饿,但身体最原始的运转,也会让人陷入虚弱。
我挣不开他们的手,被他们架着出了房间,也被他们抢走了手里的酒瓶。
他们驾着我上了车,驾着我去了我哥的大酒楼。
我哥给我做了一整桌的菜,我却依旧模糊着视线,没有一丁点儿的胃口。
耳边充斥着他们的声音,好像是在劝说我,好像是在安慰我。
可我都听不进去。
就好像我的感官出现了一道屏障,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我能看到他们所有人的焦急,但他们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却变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呜呜呜呜”。
“哥……我搞砸了……”我第一次开了口,却更像是在跟自己说……
与苏青杰少大伙儿都不相同,初识玉珠姐的那些日子,在他们之中,只有我哥是见证者。
我哥知道玉珠姐对我代表着什么,也肯定知道我确实是搞砸了……
在我喃喃地说出这句话后,屏障外“呜呜呜”的声音便安静了下去。
直到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了我的肩头,当然是我哥,无言,却让我心里稍微的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我看向我哥,视线终于在朝向他时聚焦。
“哥……我真的搞砸了……”
“我知道,阿辉,人生……总是充满了遗憾……”
“不!哥!不是遗憾!都是我自找的……”
我哥低头无言,似乎也再找不到安慰我的话语。
“哥……我想喝酒……”
“好,我带你去喝酒,我们都陪着你去喝酒……”
然后,我哥和大伙儿、便又带着我去了我们后街的歌厅。
耀眼的射灯,震耳欲聋的音乐,我哥和大伙儿依旧在我身边不停说着些什么,期间,苏青似乎想让我和她一起唱歌,也把话筒塞进了我的手里。
可我就一个劲儿地喝着酒,麻木,什么都不在乎……
许久……许久的许久,我哥和大伙儿的身影纷纷离我远去,离开了这歌厅包间。
我也没去想为什么,直到他们全部离开后,一阵我无比耳熟的前奏,由这包间四周音响中响起,撕开了我感官上那道屏障,清晰如针地、钻进了我的双耳。
“原谅话也不讲半句,此刻生命在凝聚。
过去你曾寻过,某段失去了的声音。
落日远去人祈望,留住青春的一刹。
风雨思念置身梦里总会有唏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所有混乱的心绪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仿佛我又回到了几年前、开着车、载着玉珠姐兜风的那一个个星夜!
我颤着手,一口闷掉了酒瓶里所有的酒。
我不知道自己哭没哭,我只知道,在这一刻,我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过去了!玉珠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流水不可复回!人死不可复生!失去了就只能失去!再后悔,再自责,再悲痛,也无法再重来!
而不管再后悔,再自责,再悲痛,那都是自己曾走过的路!那都是自己的一生!
所以,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谁说自己的一生就必须圆满?必须完美?!
错了就错了!对,还是错,那都是这条人生路上的风景!
我拿起话筒,歇斯底里地吼起了这首《天若有情》剩下的尾声,感官上的屏障、终于渐渐消除,视线中的一切,终于开始清晰。
“若果他朝此生得可与你,那管生命是无奈。
过去也曾尽诉,往日心里爱的声音
就像隔世人期望,重拾当天的一切
此世短暂转身步过萧刹了的空间……”
我吼完这首歌,放下话筒站起了身。
透过包间房门窗户看去,外面似有人影在晃动。
我靠了过去,打开了房门,就瞧见苏青正靠在房门一边,正侧着身子抹着她的双眼。
“小老板……”见我出来,她也转头看向了我,那平日里一口一个“老娘”的脸上,竟挂着两道泪痕。
“小老板……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玉珠才……”
我没等苏青说完,一把抱住了她:“老婆……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