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你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处处都是漏洞
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吴玉竹眸光闪动,思绪翻涌。
初见国师之时,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国师大人,听说您的医术也是当世顶尖。小福有没有中毒,您把一把他的脉象不就知道了吗?民女并不辩解什么,民女相信您法眼通天,定然能还民女一个清白。”
是这句话吧?哪里有错?
吴玉竹想不明白,爬满血丝的一双眼睛带着怀疑,带着不甘,死死地盯着国师。
龙图等人也在思考,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麻。这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但他们依旧搞不懂主上是如何洞察真相的。
方众妙轻轻笑了。
她将杨小福抱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揉着对方的小脑袋,徐徐说道:“你说我的医术也是当世顶尖。那么我问你,这个‘也’字暗指的另外一人是谁?在你心目中,还有谁也能称之为当世顶尖?”
“也”原来是这个意思!龙图等人恍然大悟,随后又是一阵骇然。第一面,第一句话,仅仅一个字的错漏,该是怎样幽微的洞察之力,才能对一个人的心思观测到此种地步?
吴玉竹身形摇晃,眸光剧颤。
竟是因为这个“也”字!哈哈哈,竟只是因为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用字而已!她瘫坐下去,笑容疯癫惨然。
方众妙淡淡说道,“给杨小福把完脉之后,我就知道,你口中另一个当世顶尖的医者,说的正是你自己。”
吴玉竹猛地挺直腰,强撑着最后一股傲气问道,“杨小福的脉象有什么问题?他没病没灾,身体强健。他污蔑我给他下毒,可他何曾中毒?”
方众妙摇头说道,“杨小福的身体异常强健,这就是问题所在。试问,他刚刚失去母亲,正值伤心欲绝之际,活在豺狼虎豹堆里,日日惶惶不安,这样一个孩童,他如何保持身体强健?”
吴玉竹呆愣愣地重复这句问话:“是啊,他如何保持身体强健?”
方众妙揉着杨小福的脑袋,缓缓说道:“伤心欲绝会损他气血心脉,惶惶不安会令他肝郁气滞,夜晚失眠。他的身体理当日日衰弱下去,变得消瘦不堪。可他这般圆胖白嫩,身强体健,却是为何?”
吴玉竹眸光颤颤,浑浑噩噩,“是啊,这是为何?”
方众妙答道,“这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神医,日日为他把脉,时时替他调理。这是因为他的好婶婶断然不会让旁人看出来,他正在被至亲残害。”
吴玉竹眨了眨眼,终于慢慢醒悟过来。
“哈哈哈……”她连连惨笑,心中的最后一丝傲气也彻底溃散。
“哈哈哈……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应当是虚弱的,应当是郁结的。哈哈哈,我真蠢,我真蠢!”
黛石和余双霜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杨小福无比强健的脉象竟是最大的一个破绽。然而除了干娘,谁能想到?一个孩子被精心喂养,竟然也会是一个阴谋。
村民们渐渐明白过来,表情一个比一个呆愣。这桩案子除了国师大人,谁来了都查不出真相,因为真相太过离奇!
方众妙睨视着吴玉竹,缓缓说道,“猜到你是一名顶尖医者,我便知晓了你毒哑杨小福的手段。杏林有一说法,想必你也听过。”
吴玉竹恐惧至极,却还是直直地回望国师。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破绽,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方众妙继续说道:“医者分三等,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你毫无疑问是上医,你把杨小福本该虚弱下去的身体养得这般壮实,这是治未病。所以,你自然也能下未毒。”
未毒?那是什么毒?
李大夫的儿子满心疑惑震撼。现在所讨论的青囊之术已经远远超出他,甚至超出当世医者所能理解的范畴。
国师说全天下的医者都错了,她的确有这个资本,也绝非狂妄自大。
方众妙似笑非笑地说道:“未毒也就是莫须有之毒,又名心毒。上医之中有一脉名为心医,专治心病。吴玉竹,显而易见,你也是心医一脉的高手。”
吴玉竹惨然一笑。高手?国师大人,在您面前,我哪敢自称高手?
方众妙轻轻抚摸杨小福的脑袋,说道,“这心毒是如何下给杨小福的呢?我猜是这样。你用黄连或是辣椒,熬了一碗极苦极辣的水,灌入杨小福口中。”
“你告诉他姚翠花是被你毒死的,你还告诉他,为了防止他说出去,你也要把他毒成哑巴。”
“孩童哪里受得了这般恐吓,饮下极苦极辣的汁水,他自然就以为中了剧毒,在难以承受的恐惧之中,他心魂失守,意志溃散,即使喉咙未受损伤,却也说不出话。这就是心毒。”
杨小福瞪大眼睛,连连说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婶娘给我灌了两碗苦苦的汁水!我呛得咳嗽,她就在我耳边说,我娘是被她毒死的,我唯有喝下哑药,变成哑巴,才能活下来。”
听见这话,村民们全都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
我的老天爷啊!国师大人竟然推测得这般精准!什么心医、心毒,国师若是不说,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世上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
吴玉竹除了惨笑还是惨笑。她自诩手段高明,却原来国师只需看一眼就能拆穿她所有图谋。
方众妙轻轻拍打杨小福剧烈起伏的小胸膛,缓缓说道,“你能给他下心毒,我自然也能给他开心药。那黄豆实则还是一颗黄豆,但杨小福对我深信不疑,这东西在他心里就是解药。他心魂得以稳固,情志得以舒畅,闭锁的喉咙自然而然就打开,能说话了。须知心医一脉也是传承自我道家,你那点伎俩不过班门弄斧而已。”
吴玉竹依旧是惨笑连连。
班门弄斧?不,动了国师护着的人,她是在自取灭亡。她若是早知道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不及国师的万分之一,她哪里敢动这个念头?
“我败了。”吴玉竹喃喃自语,然后抬起头,盯着那本册子,问道:“您又是如何知道我手里定然保留着罪证?”
方众妙似笑非笑地说道:“很简单,你名玉竹,是一味中药,你父亲厚朴,也是中药,你祖父景天,还是中药。如此,你们吴氏宗族必然是一个传承了四代以上的医者世家。但你却又说你父亲是个木匠,并不懂医术,那你这一身绝技从何而来?无人身体力行地教导,无人示范讲解,你这一身绝技,唯有从书上来。这册子必然存在,所以我稍作推演,它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