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招魂断案
听见杨小福委屈的叫喊,院内院外跪了一地的村民们全都傻眼了,心里的惊骇简直难以言表。
龙图左看右看,高声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主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之前把脉的时候还说杨小福并未中毒,为何却又给他一粒仙丹,解了他体内的剧毒?他这哑病到底是如何来的?他的家人有没有害他?”
是啊!杨小福到底有没有中毒?若有,为何脉象正常?若没有,却又为何要吃解药解毒?
所有村民都大着胆子抬起头,朝仙神临世一般的女子看去,眼里带着深深的疑惑,也有浓浓的敬畏。
杨老头抖如筛糠,竟是摇摇晃晃,跪立不住。杨族长低垂着头,恶狠狠地朝他瞪去一眼,眸底凶光乍泄。
杨老头身体一僵,顿时便不敢动弹了。杨族长又去看吴玉竹,对方微微摇头,神色虽有恍惚,却还沉得住气。
杨老太和杨老大已经瘫软,所幸额头抵着地面,暂且还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是如何的心虚恐惧。
杨族长略松一口气,闭上眼睛定了定神。
杨小福拉住方众妙的衣袖,哭着说道:“国师大人,婶娘她——”
杨族长忽然睁眼,截断此话,“小福,万不可在贵人面前胡说八道!”
话落,他郑重向国师磕头,直起腰声如洪钟地说道,“敢问国师大人,杨小福的脉象到底如何?他究竟有没有被人下毒?”
“此事关乎我杨家声誉,更关乎我全族二十几口人的性命,还请国师在此明言。修道之人最重因果,一生所求不过‘功德’二字,想来国师必然不会致人蒙冤,妄造罪业。此事今日必然要有个了结,否则草民便带领全族以死明志!”
好硬气的一番话,好坦荡的一张脸!村民们见此情景,心里的那点猜忌已然尽数消散。
龙图和黛石等人都已经懵了。他们左看右看,既觉得杨小福可怜,也觉得杨家人可信。哪边说的是真话,哪边说的是假话,可能只有天知、地知、主上知。
杨小福揪着方众妙的衣摆,嗓音发颤,“国师大人,小福真的被下毒了,我娘也是被毒死的!我——”
方众妙轻轻抬手,打断了孩童焦急辩白的话语。
“既然你娘是苦主,那我便把你娘的魂魄招来,让她亲口讲述真相,如何?”
什么?招魂?
村民们再三受到震撼,已经骇然地说不出话。大家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
杨族长表情十分愕然,随后看向吴玉竹,胸中起起伏伏的恐惧感竟在此刻悄然散去。吴玉竹藏在袖中的手也缓缓松开。
她眼角含泪地问,“国师大人,敢问您真的能把弟妹的魂魄招来,让她诉说真相吗?”
方众妙垂眸看她,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自然。”
吴玉竹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响头,昂首道,“如此,还请国师招弟妹的魂魄上来,为民女澄清冤屈!”
嚯!这妇人的口气也很硬,态度比之杨族长更为坦荡。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毒害姚翠花和杨小福?
龙图抬起手敲敲自己脑壳,感觉十分头疼。就连余双霜这个曾经每天在抖音上刷碎尸案的现代人也表示看不懂。
“如何招魂?需要等到子夜吗?要不要摆供桌,上祭品?若有需要,我们马上去准备!”门外某个村民大声询问。
方众妙淡淡道,“无需等到子夜,不用摆供桌上祭品,小福,你能不能给我一滴血用作引魂?”
杨小福立刻咬破自己白胖的手指头。
“国师,给你。”
他抬起渗血的指尖,哭着说道:“我想见我娘,求国师大人把她叫过来。”
这孩子很有勇气,引得方众妙温柔一笑。
“你既想她,她必会出来见你。”
手腕一翻,一张纯白面具不知何时出现在方众妙的掌心。杨小福的鲜血被这面具承接,转瞬吸纳。
方众妙并指在面具上点画,一个个神秘的字符出现,相互勾连成繁复的图腾,金光闪现。
看见被金色字符覆盖的面具,所有村民都恍惚了一瞬,头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飘出来,令他们视野模糊,躯体沉重,昏昏欲睡。
这是魂魄离体的征兆吧?国师施法不像那些野路子的道人,需要跳大神,喷烈酒,燃火焰,也不用焚香念经,挥舞桃木剑。
两根指头隔空一划,一张面具金光连闪,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点化。
乡民们用力摇头,摆脱被摄魂的恍惚感,定定朝前看,随即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只见那金光微闪的面具竟缓缓变出一张妇人的脸,印堂发黑满是病气,紧蹙的双眉愁绪不散。
“真的是姚翠花!娘哎!”几个村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其余村民连着吸气,噤若寒蝉。
杨老头和杨老太脸色煞白,呆立当场。杨老大抬头飞快看一眼,然后便瘫成了烂泥。
国师掌心之中立着一张脸,眼耳口鼻俱是姚翠花的模样。
一念之间即可招魂,国师真是神仙!凡间种种岂能瞒得过神仙?这样一想,杨老大竟似猪猡一般粗喘,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杨族长强忍惊惧,指尖却颤个不停。他打死也没想到,国师招魂竟这般信手拈来!
阎王爷想要提审孤魂野鬼,也得在地府里开个公堂。然而这青天白日,苍茫大地,仿佛处处都是国师的道场。
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神威浩瀚、无所不能,岂会断不清一桩无头案?思及此,杨族长如坠冰窟,六神无主。好在与他一样被吓得肝胆俱颤的人还有很多,他这副模样并不显得怪异。
杨小福仰头看着被国师托在掌心的那张熟悉脸庞,不由哭叫起来,“娘,娘,我是小福!娘,我好想你!”
姚翠花垂眸看去,脸颊竟然淌下两行泪。
鬼也会哭啊!
但她的眼泪是无形之物,穿透国师的掌心消散成光点。整个院落变得阴寒无比,刚才还漫天普照的阳光现下已被厚厚的乌云覆盖,阴风穿堂,发出呜咽鬼泣。
村民们吓得缩成一团。
杨家人瑟瑟发抖,瘫软如泥。杨族长只喊了一声姚氏,嗓子就哑了。庞大的恐惧令他喉咙紧缩,呼吸不畅。
吴玉竹是最为镇定的人。
她抬头直视这张本该腐烂,现在却鲜活如初的脸,语带哽咽地说道:“弟妹,小福说你是被我毒死的。国师招来你的魂魄,想要问个清楚。弟妹,你告诉他们,我可有半分苛待于你?”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姚氏的脸。
姚氏似乎有些迟钝,痴痴地看着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眼,徐徐说道,“嫂子待我掏心掏肺,每日为我煎药做饭,擦身换洗,未有苛待。我是病死的,与弟妹无关。小福,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是婶娘奶大的孩子,将来要好好孝顺她。娘生了你,却不能养你,娘有罪……”
她脸颊又滑下两行泪,而国师的手掌已凝出一层薄薄的寒霜。那是阴气过剩的具现,一般人若是以此法招魂,骨头都会被冻裂。
杨小福舍不得娘亲离开,心中也很不甘,却极为担心国师的安危。
他揉着眼睛说道,“娘,您生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岂会怨怪您。您安心地走吧。国师来了,小福受她照拂,一定会好好长大的。”
听见这话,姚氏轻轻叹息,缓缓闭眼。面具上微微闪烁的金色符文趋于黯淡,而后彻底熄灭。
只是刹那,姚氏泛着病气的脸庞就彻底淡去,面具依旧是面具,纯白简单,只余下眼耳口鼻七个窟窿。
方众妙抖落掌心的寒霜,揉了揉杨小福的脑袋。
杨小福抽噎哭泣,小胖手用力搓着眼睛。他明明是被婶娘毒哑的,婶娘给他灌药的时候亲口说过,娘亲也是被她毒死的。为何娘亲要护着婶娘?
小孩子想不明白的事,在成年人看来却很简单。龙图等人交换眼色,心中不约而同地暗忖:看来这姚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她是个糊涂鬼。
吴玉竹直勾勾地盯着方众妙,问道,“国师大人,敢问民女是否已经沉冤得雪?”
她话音刚落,门外的村民们就已经纷纷夸赞起来,“吴氏是个好的!”
“她哪里会害人!”
“她可是十里八乡最贤惠的媳妇!”
“她对待杨小福比亲儿子还亲!”
“小福是不是中邪了?否则怎会忽然变成哑巴?”
“国师,您别查案了,还是帮杨小福驱驱邪吧!”
杨族长心里大感快慰。杨老头、杨老太、杨老大三人从瘫软如泥的丑态中迅速恢复过来,一个个支棱着脑袋,苦大仇深地看向国师。
被国师这样冤枉,他们家能得到许多补偿吧?像国师这样的贵人,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他们一辈子享用不尽了。
杨小福搂紧国师的双腿,满脸纠结痛苦。他真的没骗人啊!为何娘亲也帮着婶娘说话?他真的好委屈!国师,请您相信小福吧!
周围全都是责备他,斥他胡言乱语,祸害家人的声音,杨小福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就在他急得快碎掉的时候,方众妙揉着他的脑袋说道:“还有一位苦主,也招来魂魄问一问吧。”
吴玉竹正等着国师亲口给自己一个清白,听见这话不由愣住。
还有一位苦主?谁?
只见国师看向门外,缓缓问道:“李远山的亲人可在此处?若在,便给我一滴血用以招魂。”
李远山?那个大夫?吴玉竹心脏紧缩了一瞬,随后眼里便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国师,你尽管问,越问我只会越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