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
萧水寒与洛亦岚并肩向萧无劫房间走去。
他们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在萧千山房间时,萧水寒还能勉强压住情绪,阴阳怪气回怼萧煜轩。
回了房间,情绪直接决堤,躲洛亦岚怀里哭了一夜,到现在眼圈都还泛着红肿。
今日早饭萧无劫依旧没到场。
丢失多年的心头肉就在眼前,还病得卧床不起,让两人如何坐得住?
几乎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还没回神,就已经来到了萧无劫房间不远处。
“阿岚,儿子会不会还没醒?”
“我们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儿子,他本来就不舒服?”
望着远处紧闭的房门,萧水寒顿觉手心冒汗,停下脚步,紧张兮兮地问旁边的洛亦岚。
洛亦岚一身高贵黑裙,绣着精致金边,气如女王,轻捏了捏萧水寒的掌心,眸底也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门前有佣人,问问就知道了。”
说着,她牵着萧水寒的手向前走,却被萧水寒扯住手臂,停在原地。
萧水寒偏头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一步上前,圈住洛亦岚的腰,低头把脸埋入了洛亦岚脖子中。
人前他是手段过人的萧家三爷,到洛亦岚这却像个惶然求哄的大型犬,声音低哑弱问:
“阿岚,我怕,怎么办?”
“儿子会不会不喜欢我?”
洛亦岚伸手轻拍他肩膀,声音清冷贵气:“那我自己去?”
萧水寒闻言瞬间把她抱得更紧了,脸埋在她颈窝中,连连摇头:
“不行,你得带我。”
洛亦岚轻揉了下他的发丝,眼底浸着无奈与偏宠,安慰出声:
“好了,我也紧张,可你能忍住不去吗?”
“至少看看孩子好点没。”
萧水寒轻点了下头,松开了缠在他腰间的手臂,咬牙与他并肩同行。
走到门口时,他已经完全恢复成惊才风逸的萧三爷。
佣人见他刚想行礼,被他抬手打断,面色清冷,低声淡问:
“萧小友与楚小姐醒了吗?”
佣人刚想回答醒了,房间内便传出几声低哑憔悴的咳声。
萧水寒顿时眉头一皱:“开门。”
房间中,萧无劫无力靠在床头,鼻尖插着氧气管,面如白纸,病色深重。
阴雨连绵,带起他腹上旧伤作痛,免疫力下降,肺炎高烧,胸闷气短。
楚璃月拿着体温枪贴在他额头,看着显示器上的37.8,雾眉紧锁。
吃了退烧药,但温度始终降不到正常指标。
楚璃月想起身去拿退烧贴,萧无劫无力抬手,轻扯住她的裙摆,眸中晕着痛色,嘶哑开口:
“姐姐,头上都是汗,等会再贴,想抱。”
说话间,带着气息不畅,他不由偏头,难受地低咳出声。
楚璃月轻拍他的后背,将他揽入怀中,掌心探入被子中,轻轻抚摩他腹部,低冷问:
“还疼吗?”
萧无劫难受靠在她肩上,声音尽显憔悴:
“好多了,不是很疼了。”
楚璃月刚想低头轻吻他,听到声响,骤然抬头。
萧水寒与洛亦岚并肩走进来,目光如定在了萧无劫身上一样,他病色憔悴之相尽收眼底。
巨大的心酸冲击在心头,眼里酸涩得像进了沙子,湿热上涌。
萧无劫望见他们,眼神不自觉躲闪低垂,虚搭在楚璃月腿上的冷白手掌,无意识攥紧了她的裙摆。
洛亦岚紧握住萧水寒止不住发颤的手掌,两人抬步走至床前,佣人适时为他们递上椅子。
与楚璃月点头示意后,洛亦岚抬眸望向萧无劫,极力控制着声音,尽量平稳轻柔:
“孩子……”
“无劫,我能这样叫你吗?”
萧无劫指尖轻颤,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一触即离:“可以。”
他嘶哑无力的声音,如一把琴弓拉动洛亦岚心中紧绷的弦,余韵别样凄迷。
她心底酸得抽搐,为什么她的孩子这么好,老天爷要把他折磨成这副说话都吃力的样子?
近距离的接触,她甚至能闻到他吃力呼吸间夹杂着的血腥气。
萧千山说他病入膏肓,命悬一线,绝不带夸张成分。
萧水寒如果不是手掌被洛亦岚紧握着,几乎就要绷不住了,他强咬着牙,把汹涌的情绪往肚子里硬吞。
他苦盼二十年,才盼回孩子,结果孩子病成这样子,这无异于拿刀子往他心上捅,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他红着眼,开口声音便嘶哑得不成样子:“好孩子,我怎么看你气色越来越差?”
“医生怎么讲?”
萧无劫藏在被子下的手,寻找依靠般抓住楚璃月的手,握得很紧,他微低着头,额前碎发略显凌乱挡在眼前。
“就是……以前的小毛病。”
他说得轻缓,洛亦岚和萧水寒却觉得有一记闷拳笔直砸在心里。
以前的小毛病……
所以,这些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萧无劫身体僵直地坐着,胸中莫名一阵血气翻涌,他骤然咳出声,胸腔刺痛带着腹上暗伤一阵抽疼,他本能地弓起腰,疼得指尖发颤。
楚璃月顺着他的背不断轻拍,见他微微缓解,放平他的身体,让他半躺在她臂弯中,心疼蹙眉。
萧无劫眼底水雾溢散,紧抓着楚璃月的手放在心头,气喘不止。
萧水寒与洛亦岚看着这一幕,脸色煞白见底。
萧水寒眼底血红不断上涌,奔涌的情绪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几乎是一个一个字崩出来:
“好孩子,你别怕,你好好休息。”
说完,牵起洛亦岚,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房间。
萧无劫靠在楚璃月怀中,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颤了颤。
他下意识想把脸埋入楚璃月怀中,却被楚璃月轻柔托住下颚,与她对视。
楚璃月眸如幽潭,深邃难测,她注视着萧无劫的眼睛,片刻,目光微动,低头与他脸颊相贴,随风低语:
“乖宝,你……怕他们?”
如果你不喜欢,我带你回家,我们的家。
萧无劫勾着她的脖子,目光轻颤把脸贴在她怀中,过了许久,嘶哑低声:
“姐姐,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
他没得到过,没体会过,也没人教过。
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