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富可敌国,更迭几代王朝屹立不倒,数百年底蕴的江南白氏一族?
离桑何时与他们扯上关系了?
“你……你为何不早说?”
离桑冷笑,“我要怎么跟你早说?景安开口第一句话就跟你表明了身份,江南白家,你听到哪里去了?”
陆延骁皱眉,他哪里能想到那么远去?
“再说了,就算我外祖母并非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你便能如此轻慢了吗?”
“我……”
陆延骁一时语结,烦躁的转开视线。
“本侯不是这个意思,哪怕当真住在侯府,本侯也不可能将人赶出去。”
“只是怕你应付不来那些个穷亲戚,想敲打敲打他们。”
“谁知道你那表弟气性这么大?”
也是了,这个男人一向如此,无论什么事,懂与不懂,都要指手画脚上一番来彰显自己的本事。
在军营中发号施令强硬惯了,除了地位比他高的人,极少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他根本没料想过离桑的娘家人能有什么厉害的来头,所以压根没将白景安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在意他说了什么。
离桑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理会他。
敲了敲车壁,示意青竹驾车。
陆延骁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与离桑道。
“你祖母既然来了,本侯自然没有不去面见的道理。”
离桑闭目不语,只当没听见。
“方才的确是本侯有失礼数,表弟那里,还请夫人备些薄礼,替我美言几句。”
陆延骁一向自视甚高,何曾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但能与江南白氏搭上关系,如此强有力的臂膀,今后他在朝局之中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
旁的不说,如今战争平定,时局安泰,他这个定北侯便没了用武之地,在朝中地位尴尬,明里暗里的受人挤兑。
若当真与白家搭上关系,别说那群见人下菜碟的酸儒不敢造次,连皇帝也得有所顾忌。
他见离桑沉默,便斟酌着措辞继续说道。
“明日我要进宫述职,恐怕得缓上一日。”
“后天年三十,本侯正好去给外祖母拜个年。”
离桑缓缓睁开眼睛,瞥了陆延骁一眼,语气冷淡。
“还是算了,我外祖母年事已高,可经不起折腾。”
陆延骁眼中闪过恼怒之意,握紧双拳。
“本侯已经如此低三下四跟你说话了,你还想怎么样?”
“难道真要本侯卑躬屈膝的去跟那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赔礼道歉不成?”
离桑唇角笑意略带嘲讽,“不敢劳烦侯爷。”
真让他去,指不定三句话就给白景安点炸了。
“此事我会去安排,侯爷三十那天与我同去国医府便是。”
“侯爷最好稳重些,莫要冲撞了我祖母。”
“否则她要是生气起来,难保白家的丝绸茶庄与北凉的贸易往来出现什么问题。”
“届时两国邦交出了差错,恐怕会惹怒天颜。”
离桑的语气很淡,可出口的话却非常有威慑力。
白家能够稳居大盛第一世家这么多年,除了数百年的传承迭代,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更因为他们打通了与北凉的贸易,与稳定两国和平息息相关。
陆延骁自然知道白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族,没再质疑离桑的话。
“本侯知道。”
……
第二日,陆延骁一早就进宫面圣去了。
离桑也没闲着,一大早就去了国医府。
她去找白景安的时候,白景安正给老太君送完早膳。
“来的这么早?”
白景安看见她,倒是不奇怪。
离桑与他在外厅坐下,丫鬟适时上了茶水。
“昨日之事,你可跟外祖母说了?”
白景安摇头,“这有什么可说的,突惹祖母不开心。”
“怎么,今日莫不是他让你来做说客,劝我消气?”
离桑没有反驳,抿了抿唇。
“陆侯这人是个莽撞无礼的,你不要与他计较。”
白景安笑了一下,“那我偏要与他计较呢?”
离桑有些无奈,这小纨绔也是个难缠的。
白景安摇了摇头,“好了,跟你开个玩笑。”
“你做这么多,也只是为了让祖母放心,我能不清楚你的苦心吗?”
“你只管带他来就是,昨日之事我不会与祖母提及。”
“我看不惯他不影响你找他来哄祖母开心,我看不惯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他抿了一口热茶,捻起一块酥软的糕点放进嘴里。
回雪小筑的糕点都是特意少放了糖的,老太君吃着没什么滋味,淡口却正好适合白景安。
离桑倒是有些诧异于这小子如此懂事,“你就不担心,他冲撞到祖母吗?”
他一向是最看重白老太君的,如今这般,倒是让她有些好奇。
白景安十分笃定的摆手,“他不敢。”
离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景安咽下吃食,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
“此人惯常是个踩高捧低的,我虽然看不惯,但这种人却最叫我放心。”
“只要你有权有势,趋炎附势之人自然可用。”
“他既让你来劝我,就是有意拉拢讨好我白家,更不敢得罪你。”
“祖母此次要见他,除了想看看你究竟找了个什么牛鬼蛇神,更重要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忌惮白家,从而不敢对你有半分不敬。”
“他若当真是什么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反倒不容易受利益裹挟,而我白家最不缺的就是利益。”
随口几句话,便将整件事剖析得如此透彻清晰。
离桑看着眼前的少年,惊觉他这幅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竟掩藏着如此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一时之间不由得好奇起来,白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底蕴,才能养个纨绔都养得如此卓尔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