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这道嘉奖令的由来,冷青寻郑重收起掌门手谕,缓缓站起身,阴冷的目光向着众人扫去。
片刻,他才阴着脸道:“各位,本座的这个徒弟,家世不好,又被贬为记名弟子,你们对他有戒心这很正常,看不顺眼也是正常的。少年们有争胜之心,行排斥之事,打打杀杀都很正常,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局面会失控,为何会演变到杀得血流成河的地步”
众人不禁陷入沉思,说实话他们对萧炎这种身份的人有种天然的恶感,但纵然如此,似乎也不至于千方百计要置一个孩子于死地,现在想来,似乎真有点小题大做了。
岳老皱眉道:“冷面,你究竟想说什么”
冷青寻神情肃穆道:“本座要说的是,萧炎是沈怜儿的遗孤。”
“沈怜儿”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陷入沉思中,他们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似乎从哪里听说过。
忽然间,云姑似乎想到什么,不禁动容,失声道:“沈怜儿,可是当年被裁判所构陷的那位圣殿女弟子”
萧炎已经知道师父要做什么了,点点头,肃声道:“不错,你们说的圣殿女弟子,就是我的生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她和我的父亲就被裁判所给活活逼死了”
在座众人都回忆起来了,不禁一片哗然,露出震惊之色。
东方玉坐在不起眼的地方,正在摆弄一个小棋盘,听到萧炎的话后不禁抬起头,看着萧炎,不知道怎么了,心里隐隐一痛。
冷青寻朗声道:“在座的大都参加过十八年前的驱魔之战,也算是老人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说起来,我们都欠人家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半人都露出惭愧之色,低下头来。驱魔之战后,人族惨胜如败,元气大伤,人心不稳,整个大陆也陷入动荡,人们需要一个宣泄的理由。
需要一个宣泄的窗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宗派裁判所大肆抓捕所谓的人族叛徒。高调审判了一批人,有很多人都是莫须有的罪名,说白了就是让人泄愤的。
沈怜儿是无辜的,被裁判所活活给逼死了。虽然当年他们并没有参与构陷一事,但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件事并不光彩。
沈怜儿是缥缈圣殿的人,所以当时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名字,但也仅此而已,所以众人骤然得知萧炎是沈怜儿的儿子,自然有些震惊。
冷青寻略带嘲讽看着众人:“我想说的是,你们习惯了把裁判所当枪使,但是这一次,人家把你们当成枪了”
众人心中一震,再回想起门下弟子们和萧炎的冲突,越想越觉得蹊跷,脸色不禁变得难看起来。
古浪山庄的副庄主,古战天,肃声问道:“冷面,你的意思是,裁判所兴风作浪,就是为了借别人的手除掉萧炎”
冷青寻苦笑道:“我们姑且权当范鹰扬还不知道萧炎的身份,单单因为萧炎是本座的亲传弟子。这个理由可以成立吗?”
众人心中再次一震,同时想到了冷青寻当年和裁判所的恩怨,越发觉得他们被人当枪使了。
煽动宗派弟子杀了萧炎,就等于除掉一个潜在的为母亲报仇的仇人,又能逼迫冷青寻和道统完全决裂,这种阴毒的做事风格,确实很像是范鹰扬的手笔。
当年范鹰扬对师妹沈怜儿因爱成恨,不惜利用裁判所的权势对沈怜儿进行构陷,甚至要通过公开审判来羞辱沈怜儿,从而逼得沈怜儿自杀,如此阴毒之人,实在少见。
但没有人否认范鹰扬是一把好刀,也正因如此,范鹰扬既被道统势力鄙夷着,却又离不开这把刀,正如他们对冷青寻的态度一样。
一把好刀,一把杀人的剑,总有用到的时候,但有时候,它们也会反过来伤人!
洛青莲知道众人已经被冷青寻给说服了,冷眼看着冷青寻,嘲讽道:“师兄,你的话可比你的剑还要厉害”
冷青寻看向洛青莲,微笑道:“还是要多谢青莲师妹,为剑阁物色到如此优秀的一名弟子,我这个做师父的,话难免要多说一些。”
哪壶不开提哪壶,洛青莲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气的满脸通红,怒气上涌。她知道自己说不过冷青寻,冷哼一声,负气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岳老看到众人都沉默了,看着萧炎,神情肃穆道:“萧炎,你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不能再杀下去了”
萧炎愕然,垂首道:“岳老,萧炎从未主动向他人拔剑,您是看在眼里的,但萧炎也不会接受别人的侮辱,不会主动退缩,那不是我剑阁弟子的风格”
狂妄!师父狂妄,徒弟也狂妄!
岳老眉头紧皱,思索片刻,肃声道:“挑战赛必须停止,我们不会给你名分,但会给你天元十绝的特权,你看如何”
萧炎楞了一下,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能作决定,当下目不斜视,略微沉吟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现在对天元十绝的名分一点都没兴趣,感觉那更像是个活靶子,他真正想要的是天元十绝的特权。
有了特权,他就可以去各种别人没法去的地方探险寻宝,可以去各大宗派参阅经典,这才是真正实惠的东西。
既然已经拿到实惠了,而且还把自己从旋涡里拉出来,他没有理由不答应的。
“凭什么,他萧元还不是天隐十绝呢”玄天岭的张天月冷哼一声,不满道。
冷青寻看向白鹿书院的老教习,微笑道:“老人家,您说呢”
老教习神情愠怒,没好气道:“只要萧炎退赛,白鹿书院无异议”
老教习虽然迂腐,可并不糊涂,他今日在贵宾席上看得分明,十绝白玉书的南宫傲,根本不是萧炎的对手。
白鹿书院已经死了一个南宫秀了,如果再死一个南宫傲,将会沉重打击到书院的声望,而且很可能引起南宫家族的反弹。
所以书院不能冒这个险,保住南宫傲的名分和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三公主,你的意见呢”
岳老看向东方玉问道。东方玉把玩着手里的棋子,玩味的看着萧炎,淡然道:“晚辈也没有意见,反正和萧炎交手的机会,多得是”
岳老见众人没有异议了,而且这个决定是萧炎自己做出的,并没有征求冷青寻的意见,这就等于是维护了品鉴会的权威,所以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好了,品鉴会的遗留问题解决,评委可以抽身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看热闹了。
果然,又是玄天岭的张天月抢先发难,没好气道:“冷面,修行界对萧炎的处置以后再论,但他杀了很多权贵子弟,已经造成世俗和修行界的严重对立,我等若是不作出一些处理,恐怕无法向世俗界交代”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冷青寻。他们失去了道义的制高点,不方便现在就对萧炎下手,可世俗界没有这些顾虑,萧炎杀了那么多的权贵子弟,其中还包括宗主国的皇族成员南宫秀,这一笔笔的账,总要算的。
冷面大人,你不是巧舌如簧吗?你不是要袒护弟子吗?这次看你怎么办,要知道你可是强者级别,贸然卷入世俗纷争,那可是最犯忌讳的事,你敢吗?
白鹿书院的老教习瞄了一眼冷青寻,脸上好像要开出一朵花来,倚老卖老道:“以老夫看啊,萧炎的气势既然这么盛,那么明年北部联邦的四大战队来访的时候,就让萧炎去打喽,能活下来算他的本事,要是死了,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北部联邦是修行者的国度,普遍实力要比东部联邦高出一个等级,三大联邦的十大少年战队,他们就占据了七个席位,可见实力有多强大了。
五人战队比赛和单人比赛可不同,不是一个人超常发挥就能取得胜利的。只要萧炎敢答应下来,到时候格斗公会给他配个草台班子,那么萧炎就算发挥再好,也挡不住北部联邦战队强大的攻势,必死无疑!
这种死法,也算是为联邦争光了吧!众人的心思急转,纷纷点头。觉得老教习的主意不错,萧炎不是喜欢抖威风吗?那就让他在更强大的北部修行者面前去抖吧!
萧炎两世为人,哪里不知道这些家伙的想法,可他实在看不惯这帮人的嘴脸,正打算痛快地答应下来,不想却被冷青寻悄然拉了一把。
圆桌旁的一个角落里,一直在摆弄棋子的东方玉,忽然抓起一颗棋子扔在圆桌上,发出叮当的脆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站起身。
看了一眼萧炎,淡然道:“各位长辈,北部联邦南下入侵已成定局,战争就要爆发了,也就在这几个月。所以晚辈提议,还是让萧炎参军入伍,抗击入侵的敌国大军。暂时归入晚辈的麾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思再次活泛起来,铁剑门的郭放眼睛不禁一亮,嘉许点点头:“如此最好,萧炎若能为联邦效力。血战沙场,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其他人想了一下,也都纷纷点头,他们知道东方玉千里追杀萧炎的事,认定两人是仇家,所以心情一下子舒畅了不少,脸上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萧炎要是落在三公主的手里。那可是生不如死啊!这其实也是一个阳谋,萧炎一旦上了战场,那就可能死于任何意外,不管是修行界还是世俗界,都会找机会干掉萧炎,而且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如果萧炎运气好的话,死在北部联邦的手里,还能落个好名声呢。
想必天资聪慧的三公主提出这个建议,是怕萧炎在一年的时间里实力再次提升,能从战队的对战中幸免,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出手吧!
众人回顾一下萧炎奇迹般的崛起,越想越觉得不能让萧炎松缓一年的时间,所以当即拿定主意,一致同意三公主的提议,而后纷纷玩味地看着苦笑的萧炎。
“萧炎,怎么了,怕了?”东方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挑衅,还有一丝唏嘘,看着萧炎说道。
萧炎无奈道:“公主殿下,你在我怕的那三种人里面,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也只好接受了。”
东方玉冷冷一笑,暗道小野人啊小野人,当初你骂我胸大无脑,又三番两次轻薄我,现在落到我的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想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冷冷看了一眼萧炎,坐了下来。代表们看到两人火花四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能兵不血刃的干掉萧炎,是他们共同的愿望,现在有三公主为他们代劳,这个结果似乎也很不错。
问题都解决了,大家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岳老宣布散会。
“师兄”
散会后,洛青莲看着冷青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萧炎会意,向着冷青寻打个招呼,先行离去。
“师兄,你的那道掌门手谕,是真的吗?”洛青莲忍不住问道,她总害怕万剑阁出现什么变故,让剑阁和总坛的关系彻底破裂。
冷青寻似乎看出洛青莲的担忧,笑道:“是真的,不过是三个月前,掌门对萧炎他们开辟新洞府的嘉奖令。”
“什么?”
洛青莲为之气结,脸色冷冰冰道
“这么说,萧炎被逐出山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当然是事实,不过那嘉奖令也是事实,只是时间有先后罢了。”
洛青莲为之气结,心里恨得牙痒痒,冷冷看着冷青寻:“你就是这么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冷青寻淡淡道:“青莲,你和萧炎究竟多多大的仇,非要置他于死地”
洛青莲摇头道:“我和他哪里有什么仇恨,只不过萧炎性格乖张,势必会为万剑阁引来祸水,掌门大人将他逐出山门,也是为了避免日后陷入麻烦。”
冷青寻笑道:“这不就对了,万剑阁已经和萧炎划清界限,你置身事外,我保住了自己的徒弟,大家皆大欢喜。”
洛青莲幽幽道:“师兄,你该真不会以为他们会和萧炎和解,放过萧炎吧”
冷青寻清澈的眸子看着洛青莲:“当然不会,那帮人还代表不了道统,不过至少他们现在不会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为所欲为,我只需要为萧炎争取一段喘息的时间。”
“那以后呢”洛青莲忍不住道。
“以后?”
冷青寻朗声一笑,“天下就要大乱了,我不要求萧炎能搅动风云,浑水摸鱼他总会吧”
冷青寻朗笑几声,向师妹告别后,转身飘然离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冷青寻的身旁迅速驶过,东方玉挑起帘子,却没有看到萧炎,不禁恨得牙痒痒,将攥在手里的玉简收了起来。
姑姑坐在东方玉的对面,表情古怪看着公主殿下,心道您要是再送,东方家族的那点私货,可都让萧炎给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