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
金帐汗国,与帝国向来敌对。
丁乘鹤为官多年,自然明白:边地县令与敌国串联,意味着什么?
以许朝宗的举人身份,县令已是他在帝国官场的天花板。
想要高官厚禄?!
与金帐汗国串联?!
凑在一起,九成九,是要卖国啊!
就在这时---
场上几名修行有成的人,忽然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门口。
“丁公,许子肃有事求见!”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楼外传来,听来正是看守大门的赵天佑。
“老道回避一下!”不等丁乘鹤说话,老道士元神一把拉过小书妖,飞快地投入天遁镜中。
“嘿~!”叶知秋立即醒悟过来,将天遁镜收入怀中。
那画皮鬼倒也知趣,拽住小猎犬,一起躲到了茶几下。
丁乘鹤怔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进来说话吧。”
“丁公!”许子肃应声而入,神色恭谨道,“章三公子有意在城外画卦台举办一场法会,特命小吏邀请王校尉、叶秀才出席,还望丁公首肯。”
额嚯!
章三少?法会?
叶知秋听得一愣,那个傻不拉叽的小可爱,想要干哈?
“这是年轻人之间的事。”丁乘鹤皱眉道,“老夫能有什么意见?”
“呵呵---”
王子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那位章三少,倒也有几分本事,这么快就知晓王某的来历了!”
对自己伏魔校尉身份的暴露,他似乎毫不在意。
“三公子虽然年少---”
“却有许县尊提点。”许子肃神色谨然,递上一份请柬,“明日午时,三公子在画卦台恭候两位!”
见王子服接过请柬,他又掏出另一份请柬,递给叶知秋。
“两位若有伴当,也可一并出席。”许子肃目光在场上一扫而过,又对丁乘鹤恭声道,“倘若丁公没有其它吩咐,小吏不敢打扰,这就告辞了!”
在这场旋涡里,他已经选择了明哲保身,当然不会留在这里碍眼。
丁乘鹤并没有挽留,待许子肃的身影消失后,才叹息道,“自古宴无好宴,这场法会只怕不简单呐!”
姓许的家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猥琐啊!叶知秋在心底暗自感叹。
秦艳娘冤案、客卿令、李司鉴、章三少,种种因素---
无非都是想要假州郡权贵之手,收拾不愿同流合污的叶知秋。
不是朋友,自然就是敌人。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某些生物都是这种二元逻辑!
“或许也是机缘。”王子服的言语将叶知秋拉回场上,“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许县令背后是否另有乾坤。”
他抬眼望向对面两人,“叶兄、苏师妹,你们说呢?”
苏婴宁笑而不语,只把眸光投向旁边的年轻道士。
“王兄说得在理。”叶知秋点头称是,又转身拜托归不二,“丁公伉俪的安全,就劳烦归老哥负责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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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龙首湖。
时值季夏,虽有艳阳在天,但水面凉风习习,令人舒爽。
画卦台,居淮阳七台之首。
相传,远古伏羲氏曾在这里捉笔问卦,故而得名。
卦台宽阔,离湖岸不远,有廊桥相连。此时,台上旌旗招展,布有高台雅座,沿途又有侍者、婢女迎接。
连湖岸码头,也和往常不同。
处处可见小贩、行人,三五成群,总算有了几分人气。
除王子服、叶知秋外,苏婴宁、丁铃儿也跟了过来。
四人抵达之时,台上已有百十来人,其中不乏县衙官吏、当地豪绅,另有术士、法师若干---
看上去热闹得很!
叶知秋放眼一望,发现了不少陌生面孔,心底暗自警惕。
官吏中为首那人,是县丞章新宇,至于县令许朝宗、县尉周华炳,不知道什么缘故,全都不在。
“能得伏魔司王校尉驾临,本少不胜荣幸。”章三少带人迎上前来,对王子服客气道,“王兄,请入座!”
又白又胖,像个瓜皮!
但他只是嚣张,并不是真傻。
对来头不在他那“家父”之下的,自然是另外一种态度。
但奇怪的是---
对羞辱过他的叶知秋,章三少并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颇为激赏地打量了苏婴宁、丁铃儿一眼。
“章兄客气了!”王子服也不矫情,随对方步入上座。
至于叶知秋三人,则在侍者的引领下,找了一处僻静些的角落坐下。
台上来客多有相识的,三五人围坐在一起,东拉西扯,谈笑风生。
“各位!肃静---”
场上猛地响起一道大喝,只见捕头许子肃来到场中,“法会时辰已到,现在请章三公子训话。”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家父,章二河!”
“本人,章三少!”
只见章三少站起身来,神气十足道,“淮阳虽然不大,却有伏羲、龙湖,称得上人杰地灵。”
“本少闲游到此,有幸得遇伏魔校尉王兄,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操办一场法会,想要跟着涨涨见识。”
王子服面带微笑,站起身来,对四周一拱手,以示客气。
“不多废话,这就开始吧!”章三少点到即止,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章、王两人重新入座。
章新宇见气氛有些冷场,赶紧冲人群丢去一个眼色。
“贫道竹方,游历至此。”
一名瘦瘦高高的邋遢道人,缓缓来到场中,“懂点小伎俩,适逢盛会,特为各位助兴!”
他张目环顾,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梨,“鸭梨细脆多汁,可惜淮阳一地并不多见,且看贫道略施小术。”
咔嚓嚓---
邋遢道士双手捧梨,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转眼只剩下一个梨核。
“倒是一枚好种子!”
邋遢道士打量梨核,取出一把小铁铲,竟在卦台中央挖掘起来,很快就刨出一个坑,将梨核埋下去。
“还得浇些水!”邋遢道士从桌上拿过一壶酒,倒进坑里。
他这番作为十分奇特。
台上百十来人,倒有半数起身围观,不远处岸上的行人、小贩,也纷纷被勾起了好奇心。
众目睽睽之下---
只见那坑中很快冒出一棵嫩芽,并急剧长大,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长成一棵枝叶繁茂的梨树。
接着,开花、结果,转眼间,又香又大的梨子就挂满了枝头。
“次毛,这是啥妖术?”
“去逑,哪里妖了?”
“明明是活神仙!”
“老天开眼,没白活哩!”
……
“请章三少、王校尉品鉴!”邋遢道士从树上摘下两个大梨,亲自送上主座,神色洋洋自得。
“道长好本事!”章三少拍手称赞,欣然接过鸭梨。
许子肃见状,不等章新宇吩咐,令场上的侍者、婢女上前,将树上的梨子悉数摘下,并送到众多宾客手中。
叶知秋、婴宁对视一眼,轻声叹息,将那鸭梨放在桌上。
唯有丁铃儿兴致勃勃,一口又一口,吃得十分开心。
邋遢道士“嘿嘿”一笑,挥动铁铲,将梨树伐倒,杠在肩上,走到台边,“扑通”扔进湖中。
梨树、铁铲入水,很快消失不见。
“额滴天哩!”
“哪个七孙干的好事?”
“满满一车鸭梨,就这样没啦!”
“这是要了俺的命啊!”
“驴日的,不得好死!”
……
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喊,忽然从湖岸那边传过来。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一名小贩扑在板车上,声泪俱下,向行人不断哭诉。
“赶走!”许子肃见章三少面露不愉,当即令手下捕快出动。
台上众人见状,大多明白过来,却无人出声说话。
且不说有章三少撑腰---
单是邋遢道士这一手鬼神搬运之术,就让大家不敢得罪,否则不知啥时候,家底就被搬空哩!
奇怪的是,一向喜好打抱不平的叶知秋,也沉默不语。
丁铃儿面露愤色,正要出面呵斥,却被婴宁轻轻拉住。
暗地里一直观察着三人的几双眼睛,纷纷露出失望之色。
有代表强权的捕快出面---
那小贩虽然不甘,也在呵斥声中,从大家视野里消失。
“草民王易,与小儿王香会一手彩戏。”一名绿衣汉子从人群中闪出,“各位尝了竹方道长的鸭梨,不妨再欣赏我父子二人的戏法,正好消食。”
他的长相颇为奇特,赤目大耳,个头不高,双臂奇长。
绿衣赤目,像个瓜皮!
章三少不以为然,随口询问,“有什么拿手的戏法?”
绿衣汉子拱手道,“草民可颠倒时令地理,生长出各种各样瓜果。”
“有这等本事?”章三少有些不信,“那你取个蟠桃试试。”
蟠桃,中原并不出产,偶现踪迹,也是帝王权贵派遣特使,以御风异兽从流沙诸国急运而来。
沿途还需以冰雪相护,否则不等抵达中原,就已腐烂。
绿衣汉子点头应下,却又唉声叹息,“这个要求实在不通情理,蟠桃远在数万里之外,咋个去取呐?”
“此言差矣!”
人群中跳出一个孩童,只有三尺高矮,与绿衣汉子样貌酷似,“老爹既然应下,又怎能推辞呢?”
绿衣汉子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西域遥远,传闻天界也有蟠桃,不如上去一趟,也能取来蟠桃!”
“嘻嘻!”小儿王香笑道,“这天界,有通道可以上去么?”
“你爹我自有办法!”绿衣汉子一边说话,一边打开身边的竹箱,取出一团绳子,看上去约有几十丈长短。
他理出一个绳头,向空中一抛,那绳子竟然直上半空,好像有什么隐形的东西在一路向上牵引。
眼看着绳子不断上升,愈升愈高,转眼间直没云端。
“瓜娃娃过来!”绿衣汉子把儿子叫到身边,“你爹老啦,身体疲乏、笨拙,上不去,你替爹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