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东安府的地界,难民愈发得多了,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往这里汇集而来。
他们也不用再为吃水发愁了。
自从贺云望第一次找到野菜,他们越往西走,不但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绿色,慢慢的还遇见了河流。
挖野菜,采蘑菇,捉鱼虾等等,只要技能到位,总能找到可以入口的。
这些天的徒步,谷荔双脚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皮肉都粘连在布鞋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哼哼唧唧。
谷满仓心疼地想抱她走,谷荔怎么可能答应。
陶春花主动提出她可以和贺云望轮流背她。
其实脚上起泡的人又何止谷荔一个。
除了贺行清,其余人的布鞋都磨损得露出脚趾脚后跟的,她能看到每个人脚上水泡破了又长起来的硬茧。
独她一人,犯起了娇气病。
也就知道有人宠,她才这么不受疼,心安理得爬上贺云望的后背,还不忘刺激他。
“我趴在你背上帮你挡去了太阳暴晒,你应该感谢我!”
回应谷荔的是贺云望用力将她往上颠的动作,害得还没说完话的谷荔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这人焉坏。
进了东安府没多久,沿途就有官兵、路标指引。难民进不了城,也不被允许进村,防止他们扰民。
贺行清的腿已经养了一个月,在他的要求下,贺云望给他找了一根还算趁手的棍子当拐杖。一天里,有一小半的路程他都自己走!
谷满仓跟着轻松了不少!
“爹,乌丰城在哪里呀,我们还要走多远?”谷荔跟在谷满仓身边。
“快了。”谷满仓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他们只是借道东安府,真正要去的乌丰要过了东安府,在下一个州府的最西部。
“横穿东安府。大概再有个十来天就能到高要府,快了!”
东安府多是山丘地貌,大大小小的山不断,但地势都不算高,进山打猎最多也就野鸡野兔,大型的野兽几乎没有。
不过,谷荔很喜欢吃兔兔。
肉肉连吃几天都不腻,谷荔还收集了一大包裹的兔子皮毛。这些都是好东西,以后做成衣服内胆,冬天穿肯定暖和。
她和父亲出发时的行李本就不多,后来捡漏了一些,又被人潮冲散丢失了,至今几人几乎都只有身上这一身衣裳。
谷满仓的厚底布鞋不但大脚趾露出来了,鞋底都被磨得只剩薄薄一层,河边淤泥踩一脚,都能印出几个清晰的脚丫印来。
见不得老父亲受苦的谷荔这几日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想混进城或者进村子里去买些补给。
有银子却没处花的难受真让人没处说理去。
路过一处山坳,又是一天日空当头。
游走的长龙队伍自发地找阴凉地躲日头。
无需多言,放下包袱的贺云望跟着谷满仓进了附近的林子去打猎。
这些天贺云望一直都跟在谷满仓身边学习打猎,闲暇之余还跟张谷满仓练起了拳脚功夫。
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精力,不嫌累的么。
还是他在林子里偷吃了什么好东西?
不过林子里有再好的东西都吸引不了谷荔一点,她每回休息都恨不得化成一滩水躺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
她好累。
谷荔瘫在一棵大树下面,一动不动,仿佛与大树融为了一体。
哦,不,大树的树冠还时不时的被风吹动,摇摆几下呢。谷荔睡得比大树安详多了!
细碎的阳光透过摇晃的叶间缝隙,落在谷荔的鼻尖,晃过脸颊,闪过眼皮,又调皮地在她脸上来回踩踏。
扰人清梦,烦人!
谷荔抬手挡住阳光,睁眼。
猝不及防与树上一双黑黝黝的葡萄眼睛对上了。
半睡状态的谷荔有些懵,大树成精了?都能幻化出眼睛了?
谷荔眨眨眼,树上的那双眼睛往高处的树冠里躲了躲。
谷荔:-----
谷荔一个仰卧起坐从地上爬起来,绕着大树转了一圈,她刚刚没有看错吧。
大树长眼睛了?
“咦,小荔儿怎么才睡了一会就起来了?小心下午又中暑了,你再躺会儿吧!”陶春花收拾着早上路边随手摘的已经蔫巴了的野菜,打算煮个野菜汤。
一扭头就见不到饭点绝不动弹的小姑娘难得地起身了。
谷荔没搭理陶春花,扬着脖子看了半天,一撩衣摆,抬脚就要往树上爬。
贺行清拄着拐杖过来,“小荔儿要爬树?”
这一路走来,大家对谷荔的惰性很是了解,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利益,即使有人打到她的面前,她也能面不改色的拉着谷满仓远离热闹,防止被溅一身的血。
平时爬个坡都要大喘气的人儿,怎么突然不睡觉要爬树了?
“我刚刚看见大树长眼睛了。”
“啊?”贺行清连忙拉着谷荔远离大树,“小荔儿是不是看错了?”
“真的。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就那么看着我!”
贺行清吓一跳,“会不会是有大蛇盘在树冠里?”
谷荔热烘烘的身体瞬间直冒冷气,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那好像是人类的眼睛。”
“不管是什么,你都不能爬上去,等谷大哥回来再说。”
她躺在树下的时间不算短,也没有受到伤害,那双眼睛的主人应该对他们没有恶意。
谷荔与陶春花他们坐到了一起,时刻关注着那棵大树。直到谷满仓他们回来。
谷荔立马扑上去,跟亲爹讲了大树上的秘密。
谷满仓将一只被石头砸死的兔子扔给了贺行清,人就被谷荔拉到了那棵大树底下。
无风,树冠却在晃动。
谷满仓用力踢了一脚大树,树冠晃动得更厉害了。
贺云望走上前,拨开谷荔,双手抱住树干,双脚抵着树皮,速度很快,没两下就爬上了一处大枝丫。
谷荔惊呆了。
这人不是只会嘴皮子功夫么?
遇上马匪那会,他爬河堤的水平还不如自己呢!
他是何时点亮的爬树技能?
“下来!我看见你了!”贺云望朝树冠深处喊了一声。
贺云望先下来,如一只轻巧的燕子,从比谷荔高很多的枝干上一跃而下。
落在了谷荔的面前,吓得谷荔默默后退一步,防止被误伤。
两人的距离很近,直起身的贺云望没有错过谷荔眼里没来得及掩藏的惊讶和忌惮。
贺云望很满意,转身挡在谷荔身前,看向大树。
下一瞬,又一个身影从树上下来了。
不过他不是跳下来的,是顺着树干滑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