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软热的东西从谷荔的额角轻轻刮过,谷荔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小少年微肉的耳垂。
她的脑袋正搭在小少年的肩膀上,双臂滑在肩头,随着前进的步子一晃一晃的。
小少年很敏锐,第一时间就发现谷荔醒了,他飞快地放下了抵在唇边的手指,绕到身后箍住了谷荔的腿窝,不自在地将人往上托了托。
他太渴了,扭头看到小女孩额头上的汗珠,一个没忍住就拿手指刮了来润润唇,没想到她却在这个时候醒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迈步往前走,一个将头扭到另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举目望去,热浪扭曲着空气,似是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活物都蒸煮脱水一般。
四周看不到村庄田地,没有一点绿意,入目是一片枯黄,地面干裂,有的只剩被剥了皮已经枯死的树,和陆陆续续拖家带口的人群游荡而过。
太阳无情烘烤着地上蚂蚁一样移动的人群,谷荔贴在小少年后背上的身前衣服都被汗湿了。
出了那么多的汗,谷荔干得厉害,但身体里的那团火似乎已经熄灭了,人变得精神了很多。
有点不舒服,谷荔弓起身体,想两人相贴之间能空出空间透透气。谁知她才刚一动作,小少年就侧头冷声道:“别乱动,小心我再将你摔地上。”
谷荔一愣,接着就是剧烈的扭动。
双臂环绕卡住他的脖子,两腿乱蹬着想下来。
小样,还想再摔她一次,看她不卡死这坏东西。
小少年松了手去扯谷荔的手臂,谷荔使了吃奶的力气掰着他的脖子将人侧摔到地上。
贺云望只来得及伸手撑地缓冲,人就被小丫头压着摔地上了,他单手抱住谷荔时,没有错过小丫头眼中的狡黠。
真是个报复心极强的鬼丫头。
小少年护住她的姿势改成了将她压制在身下。
谷荔:------
她忘了,她被摔时自己是半昏迷状态,眼前这死小孩能背着自己走一天的路,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她暂时还干不过他。
不过,看着死小孩脖子上泛起大片的红,她全当先收了摔她的利息了。
仰头倒在地上的谷荔嘴巴一张,眼睛一闭,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啊,好痛啊,爹爹,爹爹!”
一阵热风卷着热烘烘的汗味迎面扑来,谷荔被人从死小孩手下抢了出来。
“小荔儿,小荔儿你没事吧,爹爹在这呢。”谷满仓一把抱住女儿,摸摸女儿的额头,又不放心的拿自己的额头去碰女儿的。
“不烧了,不烧了。小荔儿不烧了。”谷满仓欣喜不已,聚拢在头顶四天的阴云终于散开了。
“爹爹,我渴。”其实谷荔还很饿。
“爹爹这里有水。”谷满仓解下挂在腰间的竹筒,小心递到谷荔的嘴边,“快喝。”
谷荔双手捧住竹筒,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一股甘甜刮过喉咙,喉咙的干痛缓解好多。
“爹,这水好甜呀!”
谷满仓笑得睫毛上堆积的细小灰尘扑簌簌往下落,“甜,那你就再多喝几口。”
刚扶贺行清坐下的陶春花赶过来连忙阻止,“小荔儿刚醒来不能喝太多的水,得慢慢来。”
陶春花一双眼睛盯着谷荔手中的竹筒,想要喝的冲动毫不掩饰。
贺家的竹筒早在被人抢劫时就被打翻了,剩余的一点水她一直宝贝着,只在实在干得受不了了,她才拿出来给儿子和小叔子润一润嘴。
她知道谷满仓除了腰间的竹筒里有水,还在背篓里藏了一瓦罐的水。
可谷满仓说过他带的粮食可以平分,但水不行,他女儿还需要水熬药。
谁都不能动他的水。
真不知道谷满仓是怎么想的,给一个高烧随时都会没了女娃子浪费那么多的水做什么,喝了那么多的水,还尿在了她儿子身上。
可陶春花也只敢在心里埋怨两句,她一家子的拖累都要指望着谷满仓呢。
现在谷荔已经退烧了,不需要浪费水熬药了,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匀点水来解解渴?
谷荔瞥了一眼陶春花,捧着竹筒递到谷满仓的嘴边,“爹爹你也喝水,爹爹你的嘴唇都出血了,赶快喝!”
“爹不渴,这竹筒里的水都留给小荔儿喝。”
“爹爹不喝,我也不喝。”
谷满仓呵呵笑着,就着女儿的手,小小抿了一口,然后就再也不肯喝了。
“爹爹不渴了,这水要留着慢慢喝。”
见谷荔还要强迫谷满仓喝水,陶春花急了,她蹲下来,指着竹筒,说:“小荔儿喝饱了水,能不能也给背你的哥哥喝一口呀,哥哥背你很累的。”
谷荔抱紧竹筒,警惕地往谷满仓的怀里靠了靠,“你是谁?我才不要什么哥哥背,我只要我爹爹。”
骗小孩呢,如果不是她爹背了这女人家的瘸子,她会沦落到让死小孩连摔了两次?
是她要死小孩累的么,她爹就不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