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原本应该被带有微微湿润气息的晨雾所笼罩的大地,此刻却弥漫着尚未消散的滚滚硝烟。那灰白色的尘烟,仿佛厚重的帷幕一般,带着刺鼻呛人的味道,在广阔的天地之间经久不散。不仅如此,这股尘烟之中还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气味。
放眼望去,城上城下皆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破碎的砖石瓦砾以及横七竖八的尸体。
在这片废墟之间,城墙之下,尚有一些仍有一息尚存的伤兵正躺在死人堆里,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嚎叫声。他们绝望地伸出双手,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渴望,幻想着能有谁伸手将他们从这地狱般的场景中拯救出来。
而整个关州城下,几乎堆满了这样的死人堆,由此也足以看出圣朝军队强大的战斗力。
就在关州城墙被攻破的那一刹那,陈国的将士们毫不犹豫地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黄盖率领着前军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径直分成了两路。其中一路负责掩护巨大的攻城车,气势汹汹地朝着城门猛冲过去;而另一路则毫不畏惧地直接冲向城墙那刚刚出现的缺口处。
但是正当陈国的投石车和弩车停止攻击的瞬间,关州城头上突然冒出了数不清的人头。
紧接着,如同雨点般密集的弩箭便从上方直直地射落下来,展开了一场凶猛的反击。与此同时,还有大量沉重的滚石和粗壮的滚木也纷纷滚落而下,给陈国的进攻部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这就是圣朝的深厚底蕴,他们所拥有的物资简直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毫不吝啬地疯狂砸落下来。
陈国的先头部队尽管奋勇冲锋,但却始终无法触及到关州城墙。
若非吕绍武当机立断地下令撤退,这支部队恐怕将会遭受灭顶之灾,伤亡惨重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只不过即便是在撤退之时,大军也竭尽全力进行掩护,并趁机收缴了许多从关州城中投掷而出的各类器具。
天刚蒙蒙亮,大营中的士卒们便在激昂嘹亮的号角声中纷纷起身。营帐之间,很快就飘起了袅袅升起的早饭炊烟。
吕绍武静静地站立在一口巨大的铁锅旁边,手中握着一把大勺,缓缓地搅动着锅内那浓稠而滚烫的热粥。他面色凝重,突然开口问道:“统计出来了吗?我们昨天究竟死了多少人?”
站在吕绍武身后不远处的卓铭赶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殿下,根据初步统计,昨日咱们这边战死的士兵三千余人,受伤的有四千之众……”
吕绍武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殿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卓铭停顿了一下,看着吕绍武的脸色,小心的说道,“臣斗胆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能砸破关州城墙,这几千人的死伤根本不算什么。”
“第一次死伤几千,那接下来真正开始全面冲锋的时候呢?这损失可难以估量啊!”吕绍武原本正不停地搅拌着手边的东西,但此刻他的动作却戛然而止,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跟圣朝可不太一样,我们这几十万大军看起来确实吓人,但是死完了就真的没有了。可人家兵源充足,哪怕关州城的十几万全死了,转眼间就能再拉起几十万人来反攻。”
陈国一国的人口可能可能真算起来也难比得上圣朝两个大州吧。
听到这话,一旁的卓铭赶忙回应道:“殿下您尽管放宽心好了,圣朝那帮家伙虽然把关州城墙修得那么厚实,可如今不也照样被咱们给砸破?就凭他们,一个晚上的工夫能把城墙修补成什么样?今天早上咱们派出去的斥候回来禀报说,圣朝那些人的确是彻夜未眠,一直在马不停蹄地修补城墙。不过也就是重新填进去一些铁链还有砖头罢了,根本谈不上有多坚固。只要咱们这边稍微发动一轮猛攻,他们那城墙绝对会破损得更厉害!”
“把战死儿郎们的名字都要记好,他们的尸体能收回来的就收回来火化掉,把骨灰收起来送回家去。一定要把抚恤给足,他们给陈国卖命,孤也不能让他们家中还有后顾之忧,我们和圣朝的战争还长着,士兵们的军心一定不能散,要让他们知道陈国永远不会亏待他们。”吕绍武的手又重新动了起来,眼神却停留在大营中的士卒身上。
“殿下爱兵如子。”卓铭赶紧开口说道,“臣以为,殿下此番恩德一定要传阅三军,彰显殿下慈悲。三军上下,必定更加为殿下,为陈国卖命!”
吕绍武斜眼冷冷看着卓铭一眼,后者顿时心中一寒,马上察觉到自己的这个马匹拍在了马腿上,低头闪在一边不敢再说话,只能暗自思索究竟是哪句话出的问题。
军中老将们都沉默不言,只要经历过陈国上一次战争的将领,对于他们来说别说只死了几千人,就算是死了上万人只要有战功,他们都当没看见。
以前陈国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几十年前,陈国一仗死了几万人也只打出个丧师辱国的结果来。
“殿下,今日何时继续攻城?”黄盖见场面冷了下来,赶紧开口问道。
吕绍武没有说话,只是又冷冷看了卓铭一眼,然后重新将视线转移到热粥上。
卓铭浑身一颤,立马将头给低了下去。
身旁有一位老将偷偷将卓铭拉到自己旁边,低声说道:“你说话前过过脑子,你刚刚那句话能在殿下面前说吗?”
“啊?”
卓铭没懂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老将。
“若是殿下同意你昭告三军,这不就是说殿下做事情只是为了作秀吗?”老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卓铭,就这还是中军将军呢,“若是殿下不同意,那三军不就真不知道了?”
“让三军上下知道殿下说的话,这是我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