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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殊尝到了血腥味。

下唇被咬破了。

小狼崽子真是小狼崽子,咬的真疼。

他指尖在脖颈间的血痕抹了一把,垂眸看着面前的红色,眼底多了一些笑意。

岁殃蹲在黎妄身边,简单的看了下他的情况,提着的那一口气总算松了,心里暗想,秦殊那疯狗还是有点分寸的。

但该敲打还是得敲打一下。

他站起来,脸上的神色完全沉了下去,似笑非笑的仰头看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的秦殊,“喂!”

“疯狗,人能给我了吧?”

黎妄缓过来一口气,身体强大的修复力让他能勉强站起来,“岁殃老师,你能帮我把匕首拿回来吗?”

偌大的训练场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外面被安排守门的逐鹿手下那有序的踱步声此时也突然消失,岁殃哪怕再对危机迟钝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训练营大堂空旷,外面树影在黑暗中摇摆,窸窸窣窣的不断,仿佛有无数黏腻的触手不断揣摩树干。

秦殊眼神里闪过一抹冷意,从后腰里抽出把m9,半指皮手套裹着的手指白皙纤长,在枪栓上轻轻拨弄。

黎妄拉着岁殃的衣角,不容拒绝的将人扯到自己背后,搞得岁殃哭笑不得。

“我是没什么战斗力,但也不至于让个孩子来保护,”他笑着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面前人肩上,一边回头冲着秦殊嚷了一句。

“人我带走,不打扰你发挥。”

秦殊懒得听这些废话,他扬扬下巴,不耐烦道:

“快滚,少碍事。”

黎妄闻言猝然回头,只见秦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还哼着小调,从训练台上一步步走下来。

漆黑的触手攀上大堂的穹顶的节能灯,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给岁殃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俩人快走别碍事。

黎妄还想留下,但被岁殃手黑的摁在肩颈处的淤青上,疼的他脸一白手脚发软,活生生的被拖走了。

他眼眸死死的盯着留下的那个清瘦的身影,白皙修长的颈间甚至还留着自己留下的血痕。

秦殊的身影被无数漆黑的触手的吞噬,那一瞬间,黎妄心想,要是我能站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咬紧牙关,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一会便血肉模糊。

那是黎妄第一次知道这个人的强大。

也是他在看见满身血腥的人脸色苍白的从训练场里出来的时候,第一次产生了从心底而来的颤栗。

秦殊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白皙的侧脸上被溅上了一片血迹,见黎妄盯着他的脸,下意识抬手蹭了蹭,红痕弥散开,嫌弃的皱了皱眉。

“岁殃,你把这次情况通知给林虔了吗?”

岁殃懒洋洋的靠在树干边上,拎着一根树枝在半空中比比划划,看都没看他一眼,“我知道,还没通知呢……报几级?”

触魔袭击是常有的事,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逐鹿就会分配等级发送给各个组织,若是有组织觉得自己有能力处理便会接下派人处理,获得奖励。

而这种突发情况,如果能力不够遇见了首要任务便是跑,活下来并进行上报。

正常人不会独自面对突发情况,因为谁都没办法确定对方有多少人,除了……

“两只a级三目灾厄,,八只b级单眼灾厄,剩下还有差不多十只触魔。”秦殊走过来,低头整理皮手套。

“那就是个a级突发任务……”岁殃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眉眼弯弯的扭头瞥了这家伙一眼,“行吧,算他们倒霉碰上你了,不然……应该会是个大任务。”

他手指摁断脆弱的木枝,半感叹,半嘲讽,“要有大动作了啊……”

秦殊哼了一声,却带动了胸腔震动,他微微弓着背握拳不断呛咳,脸色更加苍白,缓了半晌后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黎妄往前走了两步,膝盖一折,半跪在他身边,让秦殊有些莫名其妙。

可能是消耗太大,秦殊脸上实在是拧不出什么好表情,干脆就冷着脸侧头,用眼神询问他。

但半跪在自己身边的人没有回应。

黎妄反而抬起手,用指腹极轻地抚上秦殊的脸颊,不断地摩擦着那一片洇开的血迹。

可血已经干涸在他脸上,柔软的指腹摩擦过带来一阵热意,这种有些亲密的行为让秦殊有点抵触,下意识的往后倾了倾,躲开了那只手。

黎妄认真的视线,多少是有点让他不自在。

秦殊突然有些无措。

任务受伤是常有的事,所有人都会在意任务完没完成,事情处理的好不好,很少有人会在意执行人受不受伤,更不会有人这样怜惜。

黎妄被躲开的手微微颤抖,然后慢慢放下,他低声问,“你说过的话算数吗?”

秦殊盯了他半晌,心想,这崽子有毛病?

本来被他搞得有些焦虑疑惑的心闻言却慢慢平静下来。

哦,原来是怕我死了,自己答应他的一件事会没了。

利己主义者?

这种认知让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连带着看黎妄的视线都从不耐烦变成了淡淡的欣赏。

他见过太多为别人付出生命的人了,可活着的人虽然活着,却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所以他欣赏那些只为自己考虑的人。

“算,”秦殊松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说说吧”。

“你能……”黎妄低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却在秦殊不耐烦的发飙之前,突然抬头,“能留一下吗?”

“我没想好……”

秦殊烦躁的皱了皱眉,左脚一抬,踩着小崽子的肩头将人踹了出去。

“麻烦。”他低声骂了一句,动了动肩颈,骨骼相撞啪嗒作响。

岁殃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过去小心的扶起黎妄,将他安置在一边的石墩上。

“行了,他也是担心你。”

黎妄沉闷的声音传来,不大不小,“我想……还跟着秦老师……”

秦殊一个惊吓,猛地睁开眼。

病房刺目的白色让他下意识侧头躲了躲,手指刚一动就被人摁住,耳畔传来一声调笑,“怎么?做梦了?”

是楚云裳。

她戴着耳机静静的看着他。

秦殊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试探似的问出一句,“就你一个人?”

“你还想看见谁?”楚云裳似笑非笑的,“黎妄?”

“你梦到他了?”

秦殊并没有理会她的第一个问题,而是眯着眼环视一圈,然后才张开嘴应了一句,“没,我好久没有做梦了。”

“我早就不会做梦了。”

楚云裳微微弯起嘴角,眸子里狡黠一闪而过,“但你刚刚,说了一句,小崽子。”

话音刚落,秦殊的目光便冷了下来,淡漠森然,带着彻骨的寒意看向她,“你说什么?”

楚云裳汗毛陡然竖起,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让人止不住心慌。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当年人们对秦殊的评价是“疯狗”,“野狗”,“刽子手”了。

意识到这一点,楚云裳当机立断,“黎妄临走时跟我说,要是你再叫他小崽子,他会忍不住撕了你的。”

空气中那根无形的弦悄然断了。

秦殊莞尔一笑,“我信你……”。

在他休息养胃的这几天,外面却因为逐鹿下达的一则密令炸开了锅。

围剿坦洲市的几个组织派出的人需要签下生死状。

此次密令一出,无数人都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参与,已经引起了普通人的恐慌。

甚至惊动了桃花源。

秦殊从医院出来,身上穿着一件蓝黑撞色的机车外套,腰身被收束的很细很细,看着很是笔直挺拔,可站姿却吊儿郎当,懒散的靠在车边。

他抬眸瞥了一眼来接人的云笙,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这几天发生的事,神色自若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说桃花源派人和黎妄和谈了?”

“真有意思啊,”秦殊脸上笑意扩大可却不达眼底,“桃花源那些缩头乌龟居然会跑出来找黎妄,我猜,他们是被黎妄逼出来的。”

楚云裳在副驾驶上,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嘎巴嘎巴的嚼着嘴里的糖,没有否认。

云笙却好奇的问了一句,“所以,桃花源内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云裳见她坐上驾驶位,便俯身过去替她拉过安全带,笑嘻嘻的冲云笙吹了一口气,“我可想你了……,今天晚上让我睡你房间好不好……”

甜甜的,是草莓味。

云笙横了她一眼,没拒绝也没答应,反而是后座的秦殊一脸的惨不忍睹。

但有了楚云裳这个小插曲,云笙的思路被打断也就没在意到秦殊谈到桃花源的诡异语气。

“对了,”楚云裳扔给他一个卡,“这卡是黎妄给我的,他说穿好点,省的皮肤过敏。”

她语罢,还微妙的啧了一声,“这扑面而来的霸总气息啊……”

秦殊拎起手里的卡,看着上面熟悉的logo,居然有种难言的感觉。

这家店是个老牌的店,那个裁缝只接私人订制,并且手艺相当精湛。

而且,是当初他定衣服最多的地方。

“等会,桃花源发密令了!”楚云裳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让其他两个人诧异的看向她,“桃花源开放密令,说逐鹿夸大其词,坦洲市这次的危机不足以威胁人类的安全,他们说要在半个月后所有参与的组织在坦洲市隔壁的灵言谷集合。”

“可逐鹿之前定下的,是在一个月后。”

“看来是谈崩了……”云笙把着方向盘的手指轻敲,眉头微微皱起,“黎妄的目的是什么?”

楚云裳关上手机,指尖搓了搓,却没有使用命运之轮。

“云笙,你别深究桃花源,”秦殊难得正色,语调变的低沉,可脸色却奇异的平和,“桃花源是个道貌岸然的鬼地方,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呼吸声因为一种被压抑的杀戮情绪变的缓慢,“别信桃花源的任何人。”

这半个月,所有的组织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而经过商讨,确认参与围剿的人,是秦殊,陆柔柔和何怿。

坦洲市距离中央城的路程大概有七八天,云笙便批了一批经费给他们去采购自己需要的东西。

陆柔柔和何怿倒是无所谓,俩人经常处在一线战场,需要的东西都有储存,所以所有的经费都落在秦殊头上。

秦殊:?

他拿着手里的卡,和黎妄给的卡放在一起,头一次有了吃软饭的感觉。

但收都收了,这家伙也不会不舍得花,本打算去后勤借辆小自行车,发现没有就干脆走着去商城了。

商城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一些正常人生活需求的东西,而第二层往上才是异能者的地盘。

可秦殊上去的时候被保安拦下了。

保安大抵是喝了点酒,看见懒懒散散的秦殊,心里对这人的抵触突然隐藏不住,借着酒意,把对这家伙的惊惧压了下去,大嚷着,“你这叛徒怎么还没死,怎么还有脸出来!”

秦殊很惊奇,“不是,我现在名声真就这么臭啊?”

保安气的瞪他,却不敢跟他动手。

秦殊也不打算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越过他说:“无所谓,你们骂吧。”

“情绪发泄出来,不是更好吗?”秦殊见他恨得牙痒痒,笑的真心实意,“你们又杀不了我。”

保安和周围闻声凑热闹的人气的直瞪他,眼神凶狠,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黎妄的消息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先不说秦殊本人的异能他们能不能打得过,就凭他进过灾厄之地的经历和处理灾厄的经验,他的影响就已经是不可估量的。

一个眼中钉树在这,拔不了也动不了。

秦殊飘飘然的走了。

他溜溜达达的买了几件带着防御贮藏异能的衣服,在店员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掏出了两张卡结了账。

却在离开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穿着白色洛丽塔小裙子的小姑娘在茶几上撑着下颌笑着看向他,周围站着两个服务员,一个为她倒茶,一个为她扇风。

秦殊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坐在她对面,“找我什么事,任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