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冬日修道院里的钟声响得沉闷,基督教堂里的最后一盏灯也在此时灭掉了。
余欢推开教堂大门,借着手机屏幕散出的亮光迈下台阶。
“今年冬天有点冷啊,再过一个多月就又要过年了……去年今天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来着,应该早就睡下了吧……”余欢碎碎念着,穿过修道院里的鹅卵石小径。
今夜月光正盛。
他翻开手机本地文件,随机播放音乐。
随着静谧的前奏过去,歌声从手机中传出:
——在那天,宁愿干旱地死不沾一勺水,
——逃避酿成眼泪。
——在那天,连根都要拔起枯干的脑海,
——期望不想念谁。
——原来就算摊开伤口要你面对,
——未曾使你挂虑。
——原来就算依依不舍你也别去,
——未见有离情别绪。
“怎么是这一首。”余欢将音乐关掉,手机揣回衣兜中。
今夜月光正盛。
远处的黑色秃树像一栋不应景石塔,在修道院内孤独耸立着,它在沉睡,它在等待,它会休眠到来年春天的时候。
揉了揉眼,余欢走近钟楼,由于路上太黑,自己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不留神,余欢被地上某块凸起石砖给绊住,上演了一场滑稽的摔跤。
他爬起身,揉揉磕伤的手,继续想着刚才的事情,偏不看路,愚蠢的摔跤故而又犯了一次。
叹了口气,余欢差点都被自己气笑了,爬起来拍拍衣服搓搓掌,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来到钟楼前,等待着什么。
今夜月光正盛。
月亮就是这么调皮,有时候挂在夜空明灭飘渺,位置不定。
有时候连续几天甚至长达十天都躲藏起来,不曾出现。
还有时候,就像今晚,月光正盛。
心中泛起暖意,余欢背靠钟楼,久久注视月亮。总有一些无聊或者敏感到讨厌地步的人才会喜欢这么做。
望着月亮,余欢轻念:“月光是连系思念的纽带,若是二人天各一方……”
“月光就会牵起他们彼此间飘摇的思念。”她接了下一句。
余欢顿了一下,在自己久久注视月亮的时候,她则已经悄悄来到,正在身边注视着自己。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姐姐。”
“姐姐从来都没有在和欢的约定里失约过,不是吗?”
“是这样的……”
“所以欢要相信姐姐一定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嗯。”余欢点点头。
他从刚才起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贯注的精神全都用在端详身前之人上。
所幸,她没有变,还是自己的……还是自己认识的她。
余欢苦涩笑着,因为发现久别的她比自己还要端详得更入迷。
“欢长大了呢,不仅长高了,而且……已经有喉结了。”余雫说。
“嗯?”余欢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
今夕是何年?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永远温暖的黄眸似天边月光明亮,凝视余雫的眼睛,余欢刚想说些话,一开口话未出口,耳边嗡响。
短暂性耳鸣。
余雫握着余欢的手,从表情和口型上来看,大概是在问“疼吗?”一类的话。
好像是在责怪自己受伤。
今天是……几月几日来着的?
我怎么又在想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总不能说因为这个问题,短短两百米的路程里我摔了两跤?
余欢想着,脑中忽然宕机,湿热的感觉从脖子上传来。
自己的脖子被余雫搂住,她轻贴在身前,在深吻自己的喉结。
嗡嗡嗡……耳鸣声聒噪个不停。
是深吻,感觉脖子在被吸吮,感觉咽喉处绵热交集。
大脑迟迟后才响应,余欢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嘴角微弯,颇为地无奈看着雫在做的事情。
等待十余秒,余雫松开口,在余欢喉结处沾了许多口水。
喉结皮肤表面在微微泛红。
“呵呵……”余雫抬起头,作出像小恶魔一样诡计得逞的表情:
“不可以也让别人做这种事情哦。”
还未能从惊讶中做出反应,余欢茫然点头,在耳鸣结束后,他刚听清这句话。
余雫幽然微笑。
今夜月光正盛。
…………
“呵——”
余欢从梦中惊醒,仿佛听到心弦震动,汗毛竖立,身上涌出冷汗。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红瞳渐渐放大。
余欢下意识摸向脖颈,看见……在自己修长的手指间,粘连着湿热液体。
“……”索菲亚穿着淡绿色的睡衣,脸颊发红,正低着头、趴坐在余欢床上。
上午灿烂的阳光被挡在窗帘之外,少女抿着嘴,一言不发。
“索……”
一阵闷痛突然从脖子下产生,余欢瞪大眼睛,顿时痛得说不出话。
感觉喉咙在发烫,像烧着了一样。
好难受。
注意到余欢直勾勾盯着床单,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索菲亚爬到余欢身前,翻开袖子,伸去自己的胳膊。
“……”
渴血症状最近越加频繁,余欢的头在索菲亚胳膊上逗留几秒后离开。
余欢捂住嘴:“现在,几点了?”
索菲亚顿了一下,轻声回答:“上午九点……多一些。”
已经上午九点多了,看来自己昨晚足足睡了有超过十小时。
看向索菲亚身后,在洛维的床上除了一张缭乱的被单和一块枕头,再就空空如也。
余欢面色阴郁,虚着声音:“洛维去哪了?”
别过视线,不敢看着余欢眼睛,索菲亚支支吾吾道:“他,他早上就出门,陪我父母去狩猎了……我留下照顾你,埃、埃尔……余欢,你现在肚子饿吗?想要吃些什么吗?”
“……”
“对、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
“会做面条吗?”余欢打断道。
愣了半秒,索菲亚拉住睡衣门襟,赤着脚匆急翻下床去。
“会,请、请稍等。”
…………
同一时间,利臻帝国境内一所咖啡厅内,乐师扶着小提琴,演奏平静如歌之曲。
哈尔·尤迪伊看着对面桌上的咖啡,饶有兴趣地问:“是第一次喝咖啡吗?”
设定为乡下来的希尤,双手紧握着面前温热的咖啡杯,羞涩点头。
虽然乡下村姑只是四天前那个燃放烟花的晚上,希尤出门在外给自己设定的身份而已。
然而,对希尤来说,她的确是第一次品尝咖啡。
实际上,她不习惯于眼前饮品的味道,并不是掩饰出来的。
“好喝吗?”哈尔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问道。
希尤对此没有表示隐瞒:“我不太习惯它的味道,所以觉得它不是很好喝。”
“嗯,我哥哥也不是很喜欢咖啡的味道,他更喜欢甜饮,前不久去谟阿利亚了。”哈尔挠挠头,“抱歉,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没关系,哈尔能帮我一起找奴隶市场,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还要从四天前的晚上说起。
那晚希尤欺骗哈尔说自己来自格拉德王国的偏僻乡下,在两个月前格拉德与勃朗奇的争斗中,她的哥哥被勃朗奇人俘虏充当奴隶,被转而贩卖到利臻帝国。
为寻找哥哥,希尤独自一人来到了利臻的土地上。
然而在庞大的利臻帝国,少女孤身一人又该去哪找到哥哥?
哈尔能理解希尤的心情,他也有亲爱的哥哥,在最后留在利臻等待哥哥莱恩·尤迪伊工作结束回来接自己之前,哈尔愿意为希尤提供帮助。
二人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都在搜集线索。
比起希尤一人到处向陌生人询问奴隶市场的问题,最后可能还要独自前往奴隶市场这种危险地带,哈尔的帮助显得尤为。
看着眼前热心肠的少年,希尤喝咖啡时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口袋,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她当然也不会选择贸然离开圣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