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夫,喝一杯吧,就当是暖和身体。”
一杯装满青提色液体的厚酒杯被推到余欢身边。
倾听屋外滂沱大雨,余欢解下斗篷,视线从面前的厚酒杯转移至索菲亚的眼睛:
“这是酒吗?”
“当然,这是葡萄酒。”索菲亚回答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直至索菲亚喝下一口酒,余欢仍然还是在盯着酒杯发呆。
“你不喜欢喝酒吗?” 她问。
窗外瓢泼大雨,屋内光线昏暗,余欢宛若神明雕琢的精致面容上布满阴郁:
“我没有真正意义上喝过酒,况且……喝酒误事。”
“真古板。”不计较余欢的推辞,索菲亚别过脸去,久久观看窗外大雨。
左看看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余欢,右瞧瞧倚在墙边沉默注视大雨的索菲亚,洛维依着蜡烛,正在尝试干燥耳边的毛发。
逢上大雨天,圣威尔森林的潮湿环境让洛维很难适应,特别是作为亚人的他,天生长有来自狼种的毛发。
房间内很寂静,只有沙沙的雨声在孤独地响个不停。
圣威尔森林很久没有下过像今天这般疯狂的春季大雨了。
“索菲亚。”
房门被打开,房间外站着一位黄白长发,外表年轻秀美的白袍女子,她素丽端庄,秀发间也有着精灵族特有的尖长耳。
“格林、洛维两位恩人原来也在这里,我还以为只有索菲亚在比赛结束后回来了。”年轻女子向索菲亚投去责怪的目光。
后者并没有什么口头表示,仅是小幅度点了点头。
年轻女子视线柔和迎上余欢的眼睛,“两位是否介意与我们共进晚餐?”
“当……”刚快要吐出嘴的词语又被洛维咽回嗓子里,他转过头也看向余欢。
余欢目光沉静:“好。”
…………
三天前,也就是金苹果收获仪式结束的第二天,余欢、索菲亚、洛维三人进入圣威尔王国境内。
余欢此行的主要目的在于和那位神秘的金发女士会合,据『探影』提供的情报得知,金发女士拥有余雫的线索,且『探影』初步判断并经过余欢检验……
凭着该位女士的凭证——余雫外貌的手绘像,她的线索可信度极高。
然而在余欢来到圣威尔后,那位女士并没有立刻找到余欢。
除此之外,圣威尔王国的精灵几乎都带有强烈的种族意识和排外意识。
受到精灵仇恨的人类被禁止进入圣威尔王国,于圣威尔森林外部止步不前。
至于其他种族,尽管被允许进入圣威尔,但外乡的他们在这里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精灵的圣森,顾名思义,这是精灵的国度,而种族的色彩是圣威尔王国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由此,暂以血族遗孤身份自居的余欢使用假名埃尔夫·格林,并选择先行满足索菲亚的愿望,使索菲亚回到阔别数月之久的家。
当然,由于化名埃尔夫·格林的余欢和洛维无处可去,所以只能暂时借住在索菲亚家。
索菲亚的父母是一对外表年轻、容貌不错的夫妻。
精灵寿命漫长,他们的外表约在三十岁时开始定型,直至五百年生命旅途的最后几十年内,精灵的身体机能才会迅速老化,步入老年。
总之,能够看到女儿平安回家,索菲亚的父母很感激余欢和洛维二人,尽管二人在身份上分属血族和亚人族,他们依旧选择放下偏见,诚心欢迎和接待两位恩人。
三天时间里,余欢、洛维与索菲亚一家相处无事,索菲亚参加射箭比赛,取得胜利,没有什么比索菲亚的父母最近收到的惊喜还要更多了。
遭遇不测的女儿回家、女儿在比赛中获胜、女儿有了朋友……其中最重要的还是索菲亚平安归来。
离开索菲亚的起居室,木圆桌上压着一锅蔬菜炖肉,蔬菜炖肉是圣威居民常用的餐式之一,肉是鹿肉,蔬菜种类很多,汤汁鲜美,品相诱人,热气腾腾。
桌边一侧,面部特征阴柔的长发男子抬起头,慢慢放下木餐具,他抿嘴微笑,温和的目光倾落在索菲亚母女和余欢、洛维身上。
他是索菲亚的父亲,索菲亚竹青色的瞳色便是从他的父亲身上继承来的。
三天前其父亲在见到索菲亚回家后,遂哭泣一场,而今泛红的眼眶终于消散。
“格林先生、洛维先生,请坐。”
“打扰了。”余欢看了一眼索菲亚父亲木椅上披着的围裙,不禁于心中感叹:真是一位好父亲。
餐桌上,五人安静吃饭,关于本应灭绝的血族拥有遗孤一事,索菲亚的父母对此并未过问,余欢自然也不做解释。
索菲亚遭遇入侵人类的抓捕,沦为奴隶,又被余欢买下送回一事,他们则在索菲亚回来的第一天便已得知。
洛维呜呜吃肉,一旁的余欢则稍显拘谨,他轻轻抿着汤,柔和的脸上只有平静的表情。
“格林先生和洛维先生,你们也是魔法师吗?”
抿过肉汤,余欢双手将碗远离嘴唇,看向正对面索菲亚的父亲:“只有我是,魔法属性为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格林先生你时,总能让我和我的妻子感受到亲切感,我们女儿的性格有点孤僻,谢……”
这时,桌下,索菲亚捏了一下身边父亲的腿,并向她父亲偷偷使了个眼色:你在说什么?
“……谢你们对她的照顾。”挺顿了半秒,索菲亚的父亲还是把话说完了。
“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余欢平静答道,这已经是他受到索菲亚父亲感谢的第三个晚上,他觉得有些话其实还是最好说清楚。
余欢垂下目光,绯红的眼瞳里满是宁静:“您知道一位血族的寿命有多久吗?”
“方便问一问吗?”索菲亚父亲怔了一下,微笑稍有收敛。
“一般为一千年。”余欢胡诌道,“我已度过这悠久时光的近一半。”
“啊……”洛维停下咀嚼,眼神里的悠然一扫而过,转而被崇拜的情感所填充。
“诶?”索菲亚也同时怔住,拿着汤勺的右手静静滞在空中,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余欢介绍自己的年龄。
而且,年龄远比她的父亲还大。
索菲亚父亲的眼神掠过一丝失望,僵滞的笑容重新恢复生动:“谢谢您让我得知了很有趣的知识。”
余欢点点头,继续喝汤:血族都挂光了,反正你们也不能去找灭绝的种族对证信息真伪,我再怎么扯都不为过啊……
话说,好像……布拉德还活着,嘶,她才是真正的血族遗孤。
布拉德,你到底是谁?
我,又到底还是人类吗?
两年前我为何会出现在弗朗西斯森林的巨大石塔中?
雫,和你还有……
余欢想到这儿,头脑里勾勒出石塔楼顶打开棺材的那个人,手提大剑,全身都装备银色盔甲的女人。
她是石塔里除布拉德外的第二个和石塔有关的活人。
雫,和布拉德还有你……见过?
余欢想着脑中的画面快速交织成『探影』带来的那张几乎如同照片般的余雫画像。
金色短发,女人……
轰——
这时,余欢忽而听到屋外闷雷作响,他抬起头发现桌前的四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余欢先发制人,转头分别看向索菲亚和洛维:“我刚才在想,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们的年龄?”
“埃尔夫大人,我今年应该是十六岁了。”洛维满不在意地答道。
“……”索菲亚没有立即回答。
她脸上泛红,目光游移,最后回到余欢的脸上:
“十、十九。”
余欢转头又看向索菲亚的父亲和母亲。
我们也要说吗?唉,我也算问过埃尔夫·格林先生的年龄了……
索菲亚的父亲和母亲彼此看了一眼,依次回答:
“四十二。”
“四十三。”
比我想象的年轻啊……自诩近五百岁的余欢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