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闹下去,言官们怕是就不得不弹劾弹劾了。”
那句叶学士的脸已经够花够精彩了,让在座的宾客不由得回想起礼静巷的闹剧,视线又移回叶楠乔身上。
叶楠乔硬着头皮,气急败坏道“是不是泼脏水,乔府上下都心知肚明。”
“倒是成二公子,如此偏袒谢侯夫人,莫不是对她……”
“叶大姑娘。”谢灼抬眼看向叶楠乔,瞳孔中充斥着冷漠,声音似切冰碎玉,如寒风乍起,凛冽刺骨“本侯劝你说慎言。”
“本侯的夫人是陛下亲封的大乾一品诰命夫人,你区区学士之女,焉敢如此出口伤人,肆意诋毁!”
“再敢造谣生事,本侯唯你是问决不轻饶!”
顾荣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叶大姑娘的家教,似乎并不如人意。”
“养不教,父之过。”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叶学士在清流士子中的声誉,似乎有虚名之疑。”
“今日之前,本夫人与成二公子素未谋面,却遭叶大姑娘如此污蔑,真是荒谬至极。”
旋即顿了顿,弯了弯眉眼,眸光与谢灼相触,似是无奈叹气道“夫君,不必动气。”
“叶大姑娘与二殿下婚期已定,傲慢张扬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为今之计,唯有借用叶大姑娘一句话,清者自清。”
“你我还是退让一步吧。”
三言两语,将万般隐忍和无奈表现的淋漓尽致。
也再一次把依旧在府中呲牙咧嘴养伤的二皇子拉出来鞭尸。
是什么让叶楠乔有勇气随心所欲大放厥词。
当然是天潢贵胄帝王血亲的二皇子秦承衍啊。
嗯,她素来喜欢釜底抽薪,斩草除根!
有些事不上秤就是四两,一上秤千斤也打不住。
衷心希望,卧榻的二皇子能欣然接受御史的弹劾和权贵官宦异样的目光。
更热切期盼,二皇子与叶楠乔能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谢灼心领神会,眉宇间咄咄逼人的冷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势不如人的自愧,幽幽道:“娘子所言极是。”
“只能息事宁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敢奢望叶大姑娘认错赔礼,只愿二殿下不要迁怒于人。”
叶楠乔心慌意乱,嗓子干涩,手指控制不住颤抖着。
她和二殿下厮混良久,最是清楚二殿下执着于礼贤下士、宽厚仁和之名。
二殿下绝不会轻饶了她。
“我绝无此意。”叶楠乔干巴巴的辩解。
嘴唇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艳丽如芙蓉的装扮,越发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棺木里爬出来的艳尸。
“二殿下也从没有任性妄为,以权压人。”
顾荣规规矩矩,淡声道“叶大姑娘说的都对。”
“本夫人不再有异议。”
叶楠乔怒目圆睁,感觉仿佛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因恐惧二殿下得知后会勃然大怒。
另一半,则是因嫉恨如千沟万壑,难以平息。
“谢侯夫人,你敢说自己与乔吟舟之间从未有过婚约吗?”
叶楠乔厉声质问。
事已至此,心随所愿已是异想天开。
那,替二殿下毁了顾荣和谢灼,也是将功折罪。
思及此,叶楠乔像疯狗似的,紧紧咬着顾荣不放。
成二郎手持折扇轻敲掌心,眉头微蹙,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不拘小节的姿态,却也不顾形象和仪态地轻声啐道:“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
“叶大姑娘,你可真是霸道。”
“自己是否清白还未证实,就急着将责任推给别人。”
“叶大姑娘,在质问谢侯夫人之前,还是先听听我的话吧。”
“届时,无论叶大姑娘如何质问、刁难谢侯夫人,我都绝不再多嘴一句。”
“可好。”
不就是做疯狗吗?
叶楠乔做得,他也做得。
清玉心想事成,便是他得偿所愿。
说起来,他的言谈举止平素名声,比之叶楠乔更不堪入目。
四舍五入,他咬起人来更疯、更疼。
在满堂宾客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京兆尹之子杜袂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挪到裴余时身侧,幅度极小的戳了戳裴余时的胳膊,小心翼翼道“余时,咱们袖手旁观看戏,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管是裴余时,还是杜袂,都是能跟南子奕穿一条裤子,被一条狗追着咬的交情。
南子奕不仅是二殿下的伴读,更是二殿下的血亲。
言语交锋,他们隔岸观火属实不义气!
但,杜袂的胆子没有南子奕和裴余时的大。
不敢冲锋陷阵,只敢摇旗呐喊。
因而,便想着让裴余时拿个主意。
裴余时清俊如玉的脸登时皱成一团,似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吞吞吐吐,轻声道“杜袂,不瞒你说,小爷我用不了多久,就得唤成二郎表哥了。”
“还有,我和子奕在外斗鸡走狗时,瞧见过叶大姑娘和二殿下黏黏糊糊腻腻歪歪。”
“不是一般的亲密无间,举止亲昵。”
“成二郎没有说谎。”
杜袂眨眨眼“你们背着我斗鸡走狗?”
裴余时哑口无言。
这是重点吗?
怪不得母亲有时候会嫌弃他听不懂人话。
“那你还背着我和子奕去给国子监的蒋行州撑腰壮胆呢。”
嫌弃归嫌弃,丝毫不妨碍裴余时反驳。
杜袂讪讪的笑了笑“那咱们扯平了。”
“言归正传,今儿就不管了?”
蓦地,裴余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抬眼看去,撞入了永宁侯夫人冒着火星子的眼神里,吓的他打了个哆嗦,颤声道“杜袂,我觉得,我母亲想杀了我。”
杜袂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余时,我觉得,你母亲也想杀了我。”
那眼神,噼里啪啦火星四溅,在严厉的警告他和裴余时最好不要静悄悄作妖,否则,就做了他们。
杜袂怂了。
“余时,我觉得还是不管了。”
“子奕说过,谢侯夫人是极好极好的人。”
“他能理解的。”
裴余时忙不迭点头“我母亲也吓唬过我,敢招惹谢侯夫人,就打断我的腿,把我关在后宅里日日喝补汤,纳十房八房妾室,等留了种,就把我阉了送进宫里当太监。”
杜袂顿觉胯下凉飕飕。
“大不了,如果子奕落魄了,咱俩凑凑银子,让他继续锦衣玉食挥金如土。”
杜袂瞬间说服了自己。
下一瞬,脸上摆出讨好的笑容,示意永宁侯夫人安心。
不作妖,绝对不作妖。
杜袂鬼鬼祟祟的来,偷偷摸摸的走。
回到自己的席位上,斟了盏茶,压了压惊。
叶大姑娘还是自求多福吧。
等等!
什么叫用不了多久,就得唤成二郎表哥了?
杜袂心底燃烧起腾腾的八卦之火。
余时要尚清玉公主了吗?
这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
在杜袂满心羡慕时,乔老太师坦荡自若的开口了“此问由老夫代为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