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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脱就可以了。”

缓了几个小时后,祝且上半身的情况好了很多,至少自己脱衣服是没问题的。

他脱完衣服,孟凝便把他身上的纱布拆下来,重新给他上药。

在此期间,祝且的精神高度紧张,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孟凝给他换药,橙红的火光稍稍柔和了她锋利的脸部线条,他咽了口唾沫,耳里尽是火花噼里啪啦跳动的声音以及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得很快。

但愿她没有注意到。

每一次,只要孟凝的手指轻轻掠过他的肌肤,被她碰过的地方就会浮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他既希望她尽快帮他换好药,又希望这个瞬间能无限延长。

在无尽的煎熬和矛盾中,孟凝终于给他重新缠好纱布,拍了拍手,又将注意力放在他的双腿上。

他的腿是伤得最重的,得亏她白天的时候及时给他固定好了伤口,不然这双腿搞不好已经废了。

给他的腿上药之前,孟凝出声道:“会很痛,你忍着,不要喊,不然可能会把野兽引过来。”

他立刻点头:“好,没问题。”

说实话,他不觉得有多痛。

被她碰的地方怎么会痛呢?他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需要忍着。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深刻认识到精神力量的作用。

孟凝换药的动作很快,直到她把药换完,祝且都一声未吭。

她侧眸瞟向他,挑了下眉:“你还挺能忍的,进步不小。”

祝且疑惑:“嗯?什么意思?”

“你以前受伤换药的时候,总是喊得很大声。”

“啊……”

确实如此。

祝且自小开始学习马术,这是一项很容易摔倒受伤的运动,他以前没少因此受伤,每次医生给他上药的时候,向来沉稳的他都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看得严临风哈哈大笑、不停嘲讽。

这很丢脸,可没办法,他真的太痛了。

想起过去的丢脸事迹,他轻笑一声,试图掩饰尴尬:

“那不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吗,小孩子上药的时候都会哭得很惨吧?”

“是么?”孟凝睨他一眼,揶揄道,“初二那一次,我记得你喊得也不小声。”

祝且无法否认。

他这个人,的确很不擅长忍受疼痛。

不过……

“记得这么清楚,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转过头看向她,勾起嘴角,“只要给我换药的人是你,我就一次都没有喊过。”

孟凝一愣。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祝且以前偶尔会让她来给他换药,而在她的记忆中,她给他换药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喊过。

是的,别说大喊大叫了,他连出声都不会。

这么神奇的么?

见她不说话,祝且便知道,她是都想起来了。

于是,他笑着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侧歪着头,海蓝色的眼眸里有一簇火光在跃动,从洞穴外进来的夜风吹起他的金发,孟凝与他对视片刻,莫名觉得,如果她这个时候说出“为什么”三个字,现在平和的氛围就要被打破了。

所以,她这样回答:“我不想知道为什么。”

“噢……”祝且弯起眼睛,道,“好吧,你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孟凝也没有再回复,洞穴内陷入一片寂静,唯有火花继续跳动和晚风呜呜作响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孟凝忽然开口:“中午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嗯?”大约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跟他交流,祝且怔了怔,才问,“你是说,你被推下来的时候吗?”

“是。”

“噢,那是因为,我发现陈昊好像在跟着你,”他目视前方,缓缓道来,“前几天我就在这座岛上见过他了,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他眼熟,后来才想起来,他是因为搞校园霸凌而被你们学校开除的那个人,而且他被开除还与你有关,不过,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只觉得应该是巧合。”

他前几天就见过他了?

难道那个绿毛龟一直盘算着要害她么?

祝且顿了顿,继续说:“今天我在森林里走着走着,突然又看到了他,我觉得有点奇怪,就跟过去看了一眼,没想到他是在跟踪你,你光顾着看植物,都没有注意到他,我不放心,就一直跟着他,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荒谬的事,不然我一定会从一开始就去制服他的。”

听祝且的意思,绿毛龟是跟了她一路??

她竟然完全没发现,看来有时候注意力太集中也不是好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发现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祝且又笑了一声,“你不是禁止我和你讲话吗?”

孟凝:……

好吧,这个是她的问题。

她轻吐一口气,转向他,认真道:“谢谢你。”

她和他的矛盾还没有得到解决,但一码归一码,今天他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要是没有他在,她恐怕会跟他一样骨折,到时候自己拖着半残的身体在这森林里待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祝且回以笑容:“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他还不明白占卜师说的“一线机会”是什么,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了。

果然是一线机会,只有一线。

但凡他晚一步,结局都不一样了。

虽然代价很惨重,但他非常乐意接受。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好好跟她说过话了。

像这样与她交流的情景,这几个月里他只在自己的梦中见过。

他抬起头长舒一口气,而后也对她郑重道:

“对不起,现在跟你说这话大概已经晚了,可我还是得说,对不起,我为自己对你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

孟凝默了默,问:“你是指什么?是指我给你们送伞那天,你说的话么?”

“是,但不只是这个,”他收起脸上的笑容,一字一顿,“我是指,这么多年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