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细细地看了“崇祚”一会儿,纯黑的眸子面向日光,有些琉璃感,内里有黑色物质沉浮,让人看不清。随后,他收回视线,低首微翘嘴唇,赤脚站在地上,朝“崇祚”走过去,不,应是说,“崇祚”背后的窗户。
“崇祚”见荼蘼过来,视线扫了一眼地面之上的苍白色,敛下眉眼,身子一侧,给荼蘼腾地方。
荼蘼一手搭在窗户处,身子微微前倾,刚好就看到一个身旁跟着一身穿黑衣的艳丽女子的佛衣光头,他抬眸看了一下远方天边,撑在窗边的手臂微微用力,企图带起整个身体。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一只手掌用力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荼蘼微微侧头,想要询问有什么事,就感受到身后贴上了一具身体,一股阴凉的气息从下至上穿入他的衣内,触碰他的皮肤。
“崇祚”一手用力按在荼蘼的肩膀,身子近靠荼蘼的后背,垂眸看着荼蘼的侧脸,鼻尖动了动,面具之下的全黑眼眸停顿了一下,开口道:“你没有穿鞋子。”
“崇祚”的身高和崇祚的身高是不一样的,“崇祚”因是附于不知名骨架上的,那骨架高达两米,不似常人高,也不知为何侍兵们只怀疑荼蘼,不怀疑“崇祚”。
荼蘼垂眸,视线落在身下,就见地面之上,青筋微凸在苍白面上。他无意地缩了一下脚趾,然后,手指微动,赤裸的脚就穿上了鞋。
“崇祚”刚一看去,就看见了荼蘼缩脚趾的那一幕,无脸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抿起,眼内的黑雾愈深。
荼蘼见“崇祚”没有将手收回去,直接伸手扯开了“崇祚”的手掌,一翻身就从窗户跳了下去,跟上崇祚消失的背影。
“崇祚”身子隐于明暗交界之处,身后黑雾血色缭绕,视线紧紧追随着荼蘼,手掌无意识地蜷缩抵在口鼻处,好一会儿,方才收回身上的黑雾血色,一翻身跟上荼蘼等人的步伐。
邬米囊脚步减缓,脑袋微侧,余光看向后方,稍艳的眉眼微暗,牙齿紧咬,啧,又跟上来了,死蛇。
荼蘼站在后方,清楚地看见邬米囊的动作,眼睫微微下压,嘴角上翘,突然出声道:“大师,等等我。”
果不其然,在荼蘼话落的一瞬间,远处行走的僧人和女子停下脚步,那僧人还侧身回头寻找说话的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看见了荼蘼,视线终落在荼蘼身上,嘴角微微上扬,温和有力。
邬米囊随着崇祚一同转身看向荼蘼,只是神色不太好,乌云密布,两颗瞳孔直勾勾地看着荼蘼,仿佛只要荼蘼上前一步,就要咬死荼蘼。
荼蘼轻飘飘地扫了邬米囊一眼,视线落在崇祚身上,嘴角的微笑越扩越大,快步朝崇祚走过去。
.................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救救我的孩子,她还那么小,时常咿咿呀呀地喊我娘,没有我在,她该怎么办啊?!!——”
“求求你们了............”
等荼蘼、崇祚他们到了这个地方时,就听到这些言语,哀戚、似绝无绝。
荼蘼等人站在远处,没有再前进一步,远远地看着一个妇人跪地哀求着侍兵,而在妇人不远处有一滩明显的血迹,也不知是来源于何人,或许是那名妇人的孩子。
那侍兵弯下腰来,“大娘,我们会尽力找到你的孩子,只是...........”
只是............或许,那孩子早已不在了。
侍兵的话并未说完,妇人拽着侍兵衣摆的手渐渐松开,神色愣愣,不聚焦在一处,看着远方,没有着落点。
荼蘼神色微蹙,偏头看向他处,恰看到一株枯萎的幼草。他干脆闭上眼睛,几秒之后,还是睁开眼睛看向妇人之处。
崇祚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泛白,额间红色的点点红得发亮,随后垂眸看着手中的佛珠,几度捻珠,口中快速地轻念着,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除开“崇祚”,无人能够听懂。
邬米囊平淡地看了一眼妇人,又看了看崇祚等人,最后视线落在荼蘼身上,自是看到了荼蘼一系列的动作神色,眼内闪过一抹思量。崇祚对荼蘼如此不同,不会是荼蘼会装吧?毕竟同为妖魔鬼怪,荼蘼看到这种场景会心生感触,而他和宿罗赤不会。
“崇祚”静静地站在崇祚和荼蘼身后,扫了一眼邬米囊,眼里尽是冷漠和血色。
荼蘼、崇祚几人只是再远处遥遥地看了几遍事发地点,并没有上前近处观察,随后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荼蘼微微蹙眉,似是突然想起,“昨日夜晚,我看到了惨死女子的伴侣。”
随后,他转头看向崇祚,扬唇笑道:“大师,你要去看看嘛?”
崇祚想要塑金身,这些事情是崇祚必须要经历的,事情的因果需要崇祚自己去探索,但不代表荼蘼等人不可以侧面地去提供一些事情,来引导崇祚去发现事实。
崇祚侧头看向荼蘼,恰好正对荼蘼纯黑只有自己一人的眸子,他无意识点头,“好呀,有劳小...........荼施主了。”
“崇祚”站在崇祚身后,听着崇祚并不怎么连贯的话,带着面具的脑袋微微一歪,全黑,不见眼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崇祚,面具之下的眉头皱起,他比任何人了解他自己。
在去往昨日交叉小巷口时,荼蘼感受到“崇祚”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目光,面色不变,心中有些烦,便传音道:“有事嘛?”
怎么一直看我?
“崇祚”听见荼蘼的传音,抬眸视线一直落在荼蘼身上,看因微风而起的卷发,苍白的肤色.........
他只道:“无事。”